内心的宁静,并非死水一潭,而是一种深沉的、有力量的理解。她理解了过去的自己为何那般痛苦——将所有的价值感都捆绑在外界的评价和物质的积累上,如同将房子建在流沙之上,注定崩塌。她也理解了眼前这些人的忙碌与焦虑,那是一种时代的共业,是深植于无明中的恐惧与追逐。
她能感受到他们的辛苦,这份“感同身受”里带着慈悲,但她不再有丝毫想要投身其中的冲动。这不是冷漠,而是一种了悟后的清醒。她知道,真正的帮助,并非是与他们一同在漩涡中挣扎,而是先让自己站稳,若有机会,再递出一根坚实的枝条。
风吹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她拢了拢外套,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笑意,是给那个曾经在此地迷失的女孩的,也是给此刻所有仍在迷途中奔忙的人们的。
她转身,准备离开。今天的“旧地重游”,像一场无声的仪式,彻底割断了那根曾经将她与这里紧紧捆绑的、名为“执着”的绳索。
就在她即将汇入另一条人流时,眼角余光瞥见大厦侧面一条相对安静的辅路上,两个人正情绪激动地比划着,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看样子,像是为了停车位或者什么小事起了争执,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正要打电话叫人。
昭阳的脚步微微一顿。
一种熟悉的、想要置身事外快速离开的都市本能,与一种新生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念头,在她心中轻轻碰撞了一下。
她看到其中那位年纪稍长的男人,脸涨得通红,挥舞的手臂带着一种不被理解的愤怒,像极了村里为了鸡毛蒜皮小事就能吵上半天的张叔李伯。
这个瞬间,城市与乡村的图景在她脑海中奇妙地重叠了。
纷争的形态各异,但底色的情绪,何其相似。
她并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察着。她的平静,与那两人逐渐升腾的怒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何处理眼前的冲突,似乎成了她这场“旧地重游”意外的一份考题。
她轻轻吸了口气,心中默念着那已成为她内在力量的教法,向那两位争执不休的人走去……
(昭阳望着那争执的背影,心中了然:渡人,先渡己心;心静,则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