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还在继续,一声声,如同沉稳的步履,引导着她的心神向内收摄。
她闭上眼睛,开始观呼吸。
一呼,一吸。
气息经由鼻腔,进入胸腔,下沉至腹部……再缓缓呼出。
起初,脑海中还有白日的一些零星念头,像水面的浮萍,飘来荡去。她没有抗拒,没有追随,只是知道它们来了,然后 gently地将注意力再次拉回到呼吸上。
鼓声不知何时停了。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细微、深长、均匀。
在这种静默的端坐中,她清晰地感知到身体内部细微的变化——坐久了,腿部会有酸麻感升起;背部偶尔会有一丝紧绷。她只是觉察着这些感受,不评判,不抗拒,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更奇妙的是,那些盘踞在内心深处的、来自都市的“残留频率”——那种无形的紧迫感,对效率的执着,对未来的隐约担忧——仿佛在这日暮的静坐中,被一层层地剥离、沉淀下来。心湖不再被轻易搅动,变得澄清而深邃。
她想起了昨晚初读《心经》时感受到的那丝清凉。此刻,在这暮鼓余韵般的静坐中,那清凉似乎更加具体了。它不再是思维上的理解,而是一种全身心的体证——一种放下对外在抓取后,内在自然呈现的安定与轻松。
原来,“定”并不需要去外界寻找某种特殊的环境或状态。它可以通过这样简单的规律作息,通过这样专注的日常劳作,通过这样安静的端身正坐,被一点点地培养起来。
晨钟,是唤醒,是开始,是精进。
暮鼓,是收敛,是沉淀,是休憩。
这一呼一吸,一作一止,一张一弛之间,蕴含着天地自然的节律,也是调伏内心、对治混乱的最佳良药。
当她结束静坐,缓缓睁开双眼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没有开灯,月光流泻进来,在地上印下清晰的窗格影子。
她感到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饱满的安宁。不是疲惫后的放空,而是一种被充分滋养后的清澈与有力。
这种遵循古老节奏的生活,像一种无声的疗法,温柔而坚定地,将她从那个被速度、信息和欲望填满的混乱频率中,逐步剥离出来,重新调整至与生命本源同步的、安定而和谐的频率。
她站起身,感觉身体轻盈,内心澄明。
对明天的晨钟,充满了平静的期待。
然而,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这样规律的生活,固然能滋养内心,但修行是否仅仅止于这方寸之间的自我调整?当离开这被钟鼓声庇护的宁静,再次踏入纷扰的人事时,这份安定,能否经得起考验?
她知道,答案不在别处,只在接下来的每一个当下。
昭阳望着窗外的月光,心湖如镜:钟鼓之声,非为困守身心之牢笼,乃为校准心弦之准绳。音歇韵散之际,方见真定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