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的指针从“必须”转向“可以”,时间便不再是追赶我们的鞭子,而是托举我们的河流。
昭阳是在一种奇异的寂静中醒来的。
没有刺耳的、一遍遍重复的闹铃,没有隔壁室友早起洗漱的乒乒乓乓,没有窗外城市清晨特有的、那种带着焦躁感的车流轰鸣。
她睁开眼,房间里还是暗的,只有木格窗棂的缝隙里,透进一些清浅的、灰蓝色的天光。空气里有老木头和干稻草散发出的、沉静而安稳的气息。
她静静地躺着,没有立刻起身。身体像是被浸泡在温水里,慵懒而松弛。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就在她望着帐顶模糊的纹路发呆时,一阵声音,由远及近,穿透薄薄的晨雾与静谧的空气,缓缓地漾了过来。
是钟声。
来自山间那座古老寺庙的晨钟。
“嗡——”
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沉厚、悠远。它不像城市里的任何一种声音,不尖锐,不急促,不带着任何目的性。它只是存在着,从容地、一波一波地扩散开来,像是巨大的、无形的涟漪,轻轻抚摸着沉睡的山峦、田野、村庄,以及她这颗刚刚苏醒、尚且带着倦意的心。
“嗡——”
第二声。
昭阳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那钟声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将她脑海里那些残存的、纷乱的思绪——关于辞职后未来的迷茫,关于城市里未尽的琐事,甚至关于母亲可能打来的电话——都轻轻地推开了。她的心,像被这声音擦拭过的明镜台,暂时映照不出任何杂念,只有一片空灵的宁静。
她想起在城市的时候,每一个早晨都是在与闹钟的搏斗中开始的。那尖锐的声音像一根鞭子,抽打着她立刻从睡眠的港湾里挣扎出来,投入名为“新的一天”的战场。起床、洗漱、挤地铁、打卡……每一个环节都像上了发条,精准而匆忙。她的心,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是紧绷的,是提防的,是准备应对各种挑战和压力的。
而此刻,听着这悠远的钟声,感受着身体自然的苏醒,她第一次体验到,原来醒来可以如此安宁,如此……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