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行了。你到极限了。你根本不属于这里。回去算了,回到那个小村子,嫁人,生孩子,像桂花姐一样,至少不用这么痛苦……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疯长。
她想念外婆。想念那个即使沉默,也能给她一丝安稳的怀抱。
几乎是凭借本能,她踉跄着起身,走出宿舍,走向校门口那部唯一的、绿色的公用电话亭。投进硬币,手指颤抖着,一下一下,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村长家的号码。请村长帮忙叫外婆来接电话。
等待的时间,漫长如一个世纪。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她自己急促而不稳的呼吸声。
终于,那边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外婆那熟悉而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喂?是……阳阳吗?”
听到外婆声音的那一刻,昭阳一直强撑着的、坚硬的外壳,瞬间土崩瓦解。所有的委屈、恐惧、疲惫、自我怀疑,汇成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冲破了喉咙。
“外婆……呜……”她对着话筒,泣不成声,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我……我考砸了……很差很差……我完了……我撑不下去了……我不想读了……我想回家……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地说着“考砸了”、“撑不下去”、“想回家”。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将她彻底淹没。她哭得浑身发抖,几乎握不住话筒。
电话那头,外婆沉默着。没有立刻安慰,没有追问细节,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崩溃的哭声。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昭阳的哭声稍微平息,只剩下压抑的抽噎时,外婆的声音才再次传来,透过遥远的电话线,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褶皱的平静力量。
“阳阳,”外婆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哭出来,就好了。”
崩溃不是终点,而是心灵在重压下必要的喘息。那些决堤的眼泪,冲垮了虚假的坚强,也冲刷出最真实的脆弱与渴望。
昭阳紧紧握着话筒,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在外婆遥远的沉默和简短的话语里,汲取着微弱的氧气。
电话那头,外婆会说什么?那句朴素的“哭出来就好了”之后,是否能给出让她继续走下去的理由?这通电话,是终结,还是另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