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暗涌
雪绒城的天空,被不祥的冥域阴云与自身防御光幕剧烈摩擦产生的扭曲光华所笼罩,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红。曾经静谧飘荡的雪绒藻,如今在能量乱流中疯狂摇曳,如同濒死者的最后挣扎。城外,是渊墨那望不到尽头的海魔傀儡大军,它们不知疲倦地冲击着城市外围的冰晶护壁,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刮擦与撞击声,混合着冥域能量侵蚀护壁时发出的“滋滋”异响,构成了一曲亡灵的催魂曲。城内,昔日井然有序的街巷,如今却弥漫着比城外更加压抑、更加绝望的气息。
王宫,冰晶大殿,已不复往日肃穆。象征着白涛王权的冰魄权戒,此刻正戴在白瑾女王纤细的手指上,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她端坐于极寒星髓王座,身姿依旧挺拔,但那张曾被誉为七海“北境明珠”的容颜,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阴霾,眼神空洞,如同被冰封的湖泊,倒映不出丝毫波澜。那支凤血珊瑚钗在她乌黑的发间闪烁着妖异而温顺的光芒,仿佛与她的发丝、她的头颅已然融为一体。
御阶之下,中源王朝的监国使,东方既白,正侃侃而谈。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陆上行者模样,仿佛城外那毁灭的喧嚣与他毫无干系。他的声音温和,却字字句句都带着冰冷的算计与不容置疑的压力。
“女王陛下,”东方既白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局势已然明朗。渊墨此獠,所图非小,其冥域邪法,非白涛一国可挡。城外傀儡,无穷无尽,而贵国护城能量,又能支撑几时?一旦城破,玉石俱焚,白涛千年基业,陛下青春年华,皆要葬送于此,岂不令人扼腕?”
他略作停顿,观察着白瑾的反应,见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我中源皇帝陛下,仁德广被,不忍见盟友遭此大劫。只要陛下签署这份《海陆守望盟约》,允许我中源王师在雪绒城及北部三处优良军港永久驻军,共同防御,并开放所有北海商路,由我中源商会统一经营、调度物资,以保障联军供给。届时,我中源精锐水师必将即刻来援,携破魔弩、镇海幡等神器,与陛下里应外合,共破渊墨!此乃救亡图存之唯一良策,望陛下速断!”
他身旁的内侍,立刻捧上一卷以金线绣着中源皇徽的玉白色卷轴。那卷轴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在弥漫着紧张与恐惧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鼻。
盟约的内容,远比东方既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更加苛刻。所谓“驻军”,实为割让战略要地;所谓“统一经营商路”,等于将白涛的经济命脉拱手让人。这已不是盟约,而是将白涛变为中源附庸的卖身契!
殿内残余的几位白涛老臣,如司礼官,闻言脸色剧变,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被东方既白身后那些身着暗色鳞甲、眼神冷漠的监国司侍卫的气势所慑,不敢多言。整个朝堂,仿佛已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白瑾的目光空洞地落在盟约上,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本能地想要抗拒。但就在这一刹那,她发间的凤血珊瑚钗骤然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这股暖流如同最狡猾的毒蛇,钻入她的脑海,瞬间抚平了那丝微弱的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理智”与对“生存”的极度渴望。
“……监国使……言之有理。”白瑾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滞涩,“为……白涛子民计……本王……准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冰系法力,便要向那卷轴点去,留下代表女王权威的法力印记。
“陛下!不可!”
一声如同冰原炸裂般的怒吼,猛地从大殿门口传来!伴随着沉重的、混杂着血腥与海水气息的脚步声,一身戎装染血、甲胄上布满刻痕的玄铠,如同一尊从尸山血海中闯出的战神,大步闯入殿中!他身后,跟随着十几名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决绝的白涛将领与亲卫,显然是一路杀透监国司的封锁才冲至此地。
“玄铠!尔欲造反乎?!”东方既白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他身后的监国司侍卫立刻刀剑出鞘,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造反?”玄铠冷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不屑,“我玄铠反的是引狼入室、卖国求荣之奸佞!反的是将我白涛百年年基业、数万子民置于中源铁蹄之下的乱命!”
他猛地转向王座上的白瑾,单膝跪地,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掷地有声:“陛下!醒醒吧!您看看城外!那些正在用血肉之躯抵挡傀儡的是谁?是您的子民!是白涛的将士!他们信任您,将性命与家园托付于您!您岂能因奸佞小人蛊惑,就签下这丧权辱国之约?!中源援军?不过是趁火打劫的豺狼!他们想要的,不是拯救白涛,而是吞并白涛!”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一些原本低头沉默的白涛官员,也忍不住抬起了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陛下,”玄铠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白瑾,试图穿透那层笼罩在她眼中的阴霾,“您是先王白漪之女!是先王呕心沥血、甚至不惜背负骂名推行新政,也要强盛的白涛之希望!先王的在天之灵,正看着您!白涛的列祖列宗,正看着您!您岂能……岂能如此啊!”
他的话语充满了忠勇与悲怆,试图唤醒白瑾被蒙蔽的意志和属于女王的尊严。
然而,回应他的,是白瑾骤然转冷的目光,以及发间那凤血珊瑚钗更加明显的、流转的异彩。
“玄铠将军,”白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与疏离,“你擅闯大殿,咆哮君前,污蔑上国使臣,动摇军心民心!莫非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吗?!”
那凤血珊瑚钗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牢牢束缚着她的心智,将玄铠字字泣血的劝谏扭曲为忤逆与挑衅。
“陛下!”玄铠痛心疾首,还欲再言。
“够了!”白瑾猛地一挥袖袍,带起一股冰冷的寒风,“监国司侍卫!将玄铠及其同党,给朕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命令既下,大战瞬间在冰晶大殿内爆发!
玄铠与麾下将领亲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更是爆发出惊人的战力。他们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监国司侍卫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法术爆鸣声、怒吼与惨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庄严的殿堂。珍贵的冰晶地砖被鲜血染红,华美的珊瑚装饰在激战中化为齑粉。
东方既白冷笑着退到安全角落,如同观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剧。他并不担心,城内大部分区域已被监国司及其控制的军队掌握,玄铠这点人马,不过是困兽之斗。
与此同时,雪绒城内,早已被压抑到极点的反抗怒火,终于被玄铠的举动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