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如同最狡猾的海蛇,钻入了沧澜被黑暗侵蚀的心防。他看向礁岩长老那因为愤怒和失望而涨红的脸,心中那点残存的理智正在被疯狂的猜忌吞噬。
“好!那就确认!”沧澜站起身,周身黑暗能量不受控制地外溢,形成低沉的呼啸,“传令!所有长老、将领,即日起,需通过‘忠诚之镜’的审视!凡有异心者,杀无赦!”
“忠诚之镜”,是螺蝶“献上”的一种古老秘法,据称能映照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实则,这却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那面所谓的“镜”,实则是她以自身黑暗魔力构筑的精神领域入口,她可以轻易在其中编织幻象,引导受术者走向她预设的“答案”。
接下来的数日,碧波林陷入了白色恐怖。一位位长老、将领被要求进入密室,面对那面幽光闪烁的“忠诚之镜”。结果令人心惊肉跳——数位像礁岩一样,对沧澜政策提出过质疑、或与潮升部交往较密的长老,竟都在“镜中”显露出了“叛徒”的影像!他们或是在“镜中”与汐华密谋,或是流露出对沧澜的“怨恨”,甚至有人“承认”了与渊墨的“秘密联系”!
这些忠诚但固执的老臣,在螺蝶编织的、直击他们内心担忧与原则的幻象中,他们的坚持与质疑,被扭曲成了背叛的“证据”。他们百口莫辩,在沧澜那几乎被黑暗吞噬的理智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公开“审判”礁岩长老的日子到了。几乎整个碧波林的核心成员都聚集在议事大殿前的广场上。礁岩被强大的水链束缚着,站在中央,他昂着头,眼神中充满了悲愤与不屈。
“礁岩!你还有何话说?!”沧澜屹立在高台上,声音如同寒风刮过冰原,他手中的骨矛黑气缭绕,指向下方的老臣。
“首领!老臣之心,天地可鉴!碧波林可鉴!你莫要被妖女蛊惑,自断臂膀啊!”礁岩声若洪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冥顽不灵!”沧澜怒吼,他一步步走下高台,每踏出一步,身上的黑暗气息就浓郁一分。他脑海中充斥着螺蝶灌输的“证据”与幻象,仿佛看到礁岩正在暗中与潮升部勾结,出卖碧波林的利益;仿佛听到礁岩在背后嘲笑他的无能与堕落……
当他走到礁岩面前,举起那缠绕着实质般黑气的骨矛时,他看到了礁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痛心,以及……一丝怜悯?
就是这一丝怜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沧澜摇摇欲坠的理智。“你在可怜我?!!”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骨矛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刺下!
“住手!!!”
一声蕴含着磅礴潮汐之力与无尽焦灼的清叱,如同惊雷般炸响!一道湛蓝色的流光撕裂海水,瞬间出现在广场上空!是汐华!她收到龙胤的警示,不顾一切地赶来了!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或者说,沧澜的矛,并没有真正刺入礁岩的身体。在最后关头,他停住了。矛尖距离礁岩的胸膛只有一寸之遥。但那汹涌的黑暗能量冲击,依旧让礁岩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沧澜僵硬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刺出的姿势,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仿佛拥有生命般蠕动的黑暗骨矛,又抬头看向空中那满脸震惊与痛心的汐华,再看向脚下那闭目待死、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礁岩长老……
他脑海中,那由螺蝶编织的背叛幻象,与眼前这真实而惨烈的景象,发生了剧烈的冲突!良知与黑暗,守护与毁灭,在他灵魂深处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他眼中的黑气疯狂涌动,时而占据整个眼眶,时而又被一丝挣扎的清明逼退,面容扭曲,发出痛苦而非人的低吼。
“啊——!!!”
他猛地收回骨矛,抱住了头颅,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痛苦嚎叫。那声音中蕴含的绝望与挣扎,让所有听闻者为之动容。
螺蝶脸色微变,立刻飞身上前,试图用她那冰冷的精神力量“安抚”沧澜:“沧澜大哥,冷静!都是他们逼你的!是他们……”
“滚开!”沧澜猛地甩开她,力道之大,让螺蝶踉跄后退,撞在珊瑚柱上。他最后看了一眼汐华,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愤怒,有怀疑,有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求救?随即,他化作一道黑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碧波林,消失在茫茫深海之中。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汐华缓缓落下,扶起面色灰败的礁岩长老,以及周围碧波林族民那充满恐惧、迷茫与不安的目光。
沧澜,这位曾经的碧波林希望,在内部猜忌与黑暗侵蚀的漩涡中,形象彻底从“悲情英雄”滑向了“暴虐昏君”的边缘。而这场精心编排的“影之舞”,远未结束。
与此同时,在七海的另一处角落。舞羽告别了潮升部的庇护,怀揣着那枚承载着珊瑚巫女最后传承的古老贝壳,独自踏上了追寻鲛巫族古老知识与力量的旅程。他的目的地,是传说中位于七海极北、被永恒冰雾与狂暴洋流封锁的“回音海渊”。据古老歌谣传唱,那里沉睡着鲛巫族失落的一座远古圣殿,或许保留着对抗冥域黑暗的终极秘密。
他的征程,注定不会平坦。他必须穿越银汐部严密封锁的北部航道,躲过玄溟部巡逻的黑暗舰队,还要面对渊墨海魔傀儡日益频繁的袭扰,以及极北之地那严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自然环境。这是一条孤独而危险的朝圣之路,但舞羽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坚定。他感受到体内那股新生的、温和而坚韧的鲛巫族法力,以及与遥远归墟中那柄哀伤之剑的微弱共鸣。他知道,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承载起巫女的遗愿,在那注定到来的最终时刻,守护住那道维系着七海存亡的平衡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