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升棋局
明珠城正笼罩在一片难以言喻的紧张氛围中。潮升邦国的都城明珠城,这座矗立在七海交汇处的宏伟城邦,其珍珠般洁白的外墙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最后一刻的宁静。
汐光殿深处,那间被称为静思之室的密室里,十二盏夜明珠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将室内映照得如同海底的另一个世界。墙壁上悬挂着历代邦主与重要盟友的画像,他们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房间中央那张由整块黑珊瑚雕成的圆桌上。桌上摊开着一张绘制精细的海图,标注着七海各处的势力分布与贸易路线。
汐夫人——这位统治潮升邦国已达三十年之久的传奇女性,此刻正端坐在黑珊瑚桌的主位上。她约莫五十岁上下,银白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垂至腰间,却梳得一丝不苟。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深海蓝,即使在室内也仿佛能看透人心。此刻,那双蓝眼睛正凝视着对面自己的独生女儿汐华,目光中混合着忧虑与期待。
母亲,玉姑娘所带来的,绝非仅仅是贸易的机遇。汐华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她比母亲矮半个头,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智慧。她有着与母亲相似的深海蓝眼睛,但瞳孔中似乎有星光流转。她的一袭海蓝色长裙上绣着精细的潮汐纹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烁。
汐华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那黑珊瑚表面立即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脑海中描绘着某种无形的图案。那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中源王朝内部争斗之酷烈,远超七海。那位紫玉郡主——他们称她为玉姑娘——其志绝非通商如此简单。
汐夫人轻轻揉着眉心,这个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疲惫。作为商人,她精明敏锐;作为邦主,她肩负重任。这两种身份在她眼中交织、挣扎,形成一种独特的神情。华儿,你所言,为母岂能不知?她的声音如同海浪轻拍礁石,低沉而富有磁性,然则,玄溟咄咄逼人,冥蛟战舰之威,如芒在背。银斛首鼠两端,不可倚仗。沧龙遗族虽强,却困守圣地,且与玄溟势同水火。白漪...她虽有魄力,然新政维艰,内忧外患,前途未卜。
汐华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厚重的珍珠母贝窗帘,可以看到远处明珠城的港口依然繁忙,一艘艘商船进进出出,仿佛这座城邦丝毫未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风暴。母亲,我潮升以商立国,若无强大外力制衡,在这乱世之中,如何自保?她转过身,目光炯炯有神,但这万贯家财,不过是群狼环伺下的肥肉罢了。引陆上势力入局,看似寻求庇护,实则自缚手脚。
汐夫人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华儿,为母明白你的顾虑。但现实是残酷的。玄溟的铁甲战舰已经三次要求增加保护费,银汐的商队在我们边境囤积粮草,白漪的新政遭到贵族抵制...我潮升若不能在这夹缝中求存,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汐华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坚定,如同海底的熔岩。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外来的虎狼!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母亲,您还记得鲛巫族的古训吗?平衡者存,失衡者亡。真正的力量,源于七海自身的平衡与稳定。唯有七海内部形成足以相互制约的力量,任何外部势力才无从插手。
她松开母亲的手,走到海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代表中源王朝的陆地区域上。玉姑娘,表面上是来寻求贸易机会,实则是皇室派来的棋子。中源内部争斗之烈,连平民都知晓。陆地王朝彼此攻伐不休。那位紫玉郡主,其志绝非通商如此简单。她欲借我潮升之手,撬动七海格局,为其陆上权争增添海外筹码。
汐华的手指在海图上划出一道弧线,连接中源与七海各处。一旦应允,潮升必将沦为棋子,乃至弃子。中源会通过我们影响七海各邦,挑拨离间,坐收渔利。待七海元气大伤,他们便可从容蚕食。
汐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商场的诡谲她司空见惯,但如此深邃、如此恶毒、关乎整个种族命运的阴谋,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那依你之见,我潮升当下,该如何落子?她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汐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走到房间另一侧,那里摆放着一个精美的贝壳托盘,上面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我们需要更清晰的眼界,看清这迷雾下的真正棋手。她拿起宝石,走到房间中央,将其放在黑珊瑚桌上。
这枚宝石名为海心石,是汐华十二岁那年独自潜入深海龙宫取得的宝物,据说是古代海神的泪滴所化。汐华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拇指与无名指相触,其余三指竖立,这是源自鲛巫族古老传承的海天镜术起手式。
随着汐华的吟诵,体内的潮汐祝福之力与脑海中符文开始共鸣。静室内的水汽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汇聚到她面前,与夜明珠的光芒交织,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汐夫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女儿从小就展现出对水元素的异常亲和力,但从未见过她施展如此高深的法术。
海天镜,映七海;潮汐引,窥天机...汐华的吟诵声如同海浪轻吟,回荡在静室中。光晕逐渐稳定、清晰,仿佛一面无形的水镜。汐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开始跨越无尽海域,投向那处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禁忌之地——葬神海沟。
葬神海沟,七海极西与无尽海渊交界处
这里是被所有海族避之不及的恐怖海域。传说中是远古神只陨落之地,空间结构脆弱,能量狂暴紊乱。寻常海族绝迹于此,唯有最扭曲邪恶的生物方能在此生存。
透过海天镜术,汐华到了那片海域的景象:海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如同被污染的血水。巨大的、如同星球骸骨般的苍白礁石嶙峋矗立,表面覆盖着滑腻的黑色物质。扭曲的时空裂缝如同黑色的伤疤,不时闪现,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巨兽,在其中嘶吼奔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而就在这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海沟深处,一片相对稳定的、由某种巨大古神颅骨形成的平台上,两股她绝不陌生的气息,正在接触!
一方,是身披夜色斗篷、周身缭绕着冥域死寂气息的渊墨。他站在一座临时构筑的、以黑曜石与苍白兽骨搭建的简陋祭坛前。那斗篷的边缘绣着暗红色的符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闪烁。祭坛上刻满了亵渎的符文,中央悬浮着一颗依旧在微弱搏动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海兽心脏,丝丝缕缕的生命精魂正被抽取,汇入祭坛,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稳定领域,抵御着外界狂暴能量的侵蚀。
另一方,则是那位看似平凡、笑容可掬的陆上谋士,东方既白。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衣袍,仿佛闲庭信步般立于这恐怖之地,对周遭足以撕裂灵魂的能量风暴视若无睹。他脸上挂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正对着渊墨侃侃而谈。
......首领阁下,看来计划进展顺利。东方既白的声音透过海天镜术传来,带着一丝扭曲的杂音,但依旧清晰可辨。他说话时,右手习惯性地轻抚着腰间挂着的玉坠,那是一块普通的青玉,却不知为何在七海的狂暴能量中毫发无损。
渊墨兜帽下的幽光闪烁,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深海中的回响:汝主所欲,究竟为何?仅仅搅乱七海,似乎并非最终目的。
东方既白轻笑一声,如同毒蛇吐信:混乱是阶梯,渊墨首领。他向前迈了一步,尽管周围是足以摧毁普通生物的能量乱流,他的衣袍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对我主而言,一个统一或平衡的七海,并非好事。唯有持续的分裂与战乱,才能最大限度地消耗七海的力量,才能让那些桀骜不驯的海族王者,有求于陆上,才能让我主的影响力,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