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汝之‘流波逐影’已具根基,可尝试其高阶应用——‘千影幻身’。”巫女继续道,“分心化念,以水塑形,可同时凝造至多三道具有汝本体约一成实力之水分身。分身虽弱,却可惑敌、侦察、传递讯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她再次划出数道符文,这些符文更注重能量的精细分流与形态控制。汐华凝神记下,感受到自身对水元素的掌控力似乎又有了新的领悟空间。
“切记,”巫女最后告诫,声音肃穆,“三海遗珍之事,关乎重大,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泄露。汝之行踪与目的,需如暗流潜行。归墟海眼的警示,与汝肩上重任,皆系于汝之抉择与行动。”
光芒渐敛,珊瑚巫女的身影与千瑚圣屿一同在七彩光辉中缓缓淡化,最终消散于漆黑的海水之中,仿佛从未存在。汐华独立船头,紧握定涡石,脑海中清晰印刻着海天镜术与千影幻身的法门,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使命感。三海遗珍,玄溟、白涛、银汐……她的道路,愈发清晰,也愈发险峻。
“逐波者号”调转船头,承载着新的力量与沉重的使命,再次驶入那片永恒的黑暗,向着西方那片风波诡谲的海域返回。而在汐华离去后不久,千瑚圣屿边缘,一位负责照料发光珊瑚林的年老鲛人工匠,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圣屿核心方向,低声对身边的年轻学徒叹道:“巫女大人近日召唤外界使者的次数似乎多了……圣屿周边的能量潮汐,也感觉不如往年平稳了。唉,只怕外面,真的要迎来大变故了……” 年轻学徒似懂非懂,只是看着老师傅脸上的忧色,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与此同时,在七海另一端,那片相对宁静、被称为碧波林的海域,却是另一番光景。
碧波林位于七海西南,并非富饶之地,却以其独特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巨藻林和出产的一种能宁神安魂的“宁神海藻”而闻名。这里的海水呈现出一种梦幻的碧绿色,光线透过茂密的荧光藻林,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仿佛置身于一个永恒的翡翠梦境。沧澜领导的碧波部族民,大多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在此地重建家园,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之下,暗影已然扎根。
在碧波林深处,一座依托着巨大发光珊瑚树构建的、朴实无华却充满生机的居所内,沧澜正与两人对坐。其中一位,正是那位容颜绝美、我见犹怜的“螺女”——螺蝶。她依旧是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眼眸中却仿佛蕴含着万千柔情,时刻萦绕在沧澜身边,如同依人的小鸟。她巧妙地运用着梦境魔法与言语暗示,不断放大沧澜内心对振兴部落的责任感,以及对自身力量不足的焦虑。
另一位,则是一位面容平凡、穿着朴素陆上商贾服饰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略带讨好的笑容,正是化名前来、自称“白先生”的东方既白。
“沧澜首领,您请看,”东方既白——白先生,将几张绘制在某种坚韧兽皮上的图纸在桌上铺开,上面是结构精巧的犁具、水车以及一些改良渔网的设计图,“这些都是我家乡广为使用的器具,能极大提升耕作与渔获的效率。还有这些,”他又推出几个小布袋,里面是颗粒饱满、散发着生机的种子,“是耐寒耐瘠的谷物与菜蔬,非常适合碧波林的环境。若能推广,假以时日,贵部食物自给自足,绝非难事。”
沧澜看着那些图纸和种子,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渴望的光芒。碧波部底子薄,生产技术落后,这些正是他们最急需的东西!螺蝶在一旁适时地软语道:“沧澜哥哥,白先生真是雪中送炭呢。若部落能因此强盛,族人们便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您也不必再为生计如此忧心了。”
沧澜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东方既白:“白先生如此厚赠,不知我碧波林有何物可以交换?只怕……我们这里,没什么能入先生法眼的珍品。”
东方既白呵呵一笑,摆摆手:“首领过谦了。贵地的‘宁神海藻’,在我家乡一些懂得养生之道的贵人圈子里,可是备受推崇的宝贝。其安神静心之效,远超陆上寻常草药。若首领愿意,便以这些海藻作为交换即可,价格方面,必定让您满意。”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宁神海藻,经过他掌握的某些陆上秘法提炼,便能成为效用极强的神经麻痹毒素,正是他主子所需之物。
沧澜不疑有他,宁神海藻在碧波林虽不算特别稀有,但若能换来部落发展的关键技术,无疑是笔合算的买卖。“既然如此,那便依先生所言。我立刻安排人手采集海藻。”
“合作愉快,沧澜首领。”东方既白笑容可掬地拱手,“此外,若首领在治理部落中遇到任何疑难,或是需要其他方面的……协助,比如一些简单的防身武技,或是了解外界信息,白某或许也能略尽绵薄之力。”他抛出了更多的诱饵,旨在更深地嵌入碧波林的内部。
沧澜对此感激不尽,连声道谢。他仿佛看到了部落在自己带领下走向繁荣的未来,心中对这位“白先生”和一直陪伴鼓励他的“螺女”充满了信任。
然而,当夜幕降临,喧嚣褪去,沧澜独自躺在以柔软海草铺就的床榻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却悄然爬上心头。与白先生的交易看似完美,对方的态度也无可挑剔,但那份过于“巧合”的善意,总让他觉得有些异样。还有螺女……她的温柔体贴如同最甜美的梦境,让他沉溺,可偶尔,在深夜梦回之际,他会惊醒,感觉到一种灵魂深处的疲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着他的意志。
而他的梦境,也变得越来越光怪陆离,越来越……具有诱惑性。
今夜,他又陷入了那样的梦境。
不再是温暖的珊瑚花园,而是一片浩瀚无垠、波涛汹涌的陌生海域。他不再是那个偏安一隅的小部落首领,而是身披湛蓝战甲,手持一柄仿佛能号令整片海洋的古朴长剑——那剑的形态,隐约与他幼时听过的、关于溟渊剑的传说相符!他屹立于万丈浪涛之巅,脚下是臣服的万千海族,连那狰狞的冥蛟战舰、那强大的沧龙,都在他面前低下了头颅。远方,玄磬、白漪、银斛……那些强大的王者,皆向他投来或是敬畏、或是恐惧的目光。一种掌控一切、主宰命运的极致权力感,如同最醇烈的美酒,冲刷着他的灵魂……
“嗬……”沧澜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喘息着,额角渗出冰冷的汗珠。梦中的景象依旧清晰,那权柄在握的感觉,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内心。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不该有的妄念,告诉自己那只是梦,是压力过大所致。
可那梦境的余味,却如同鬼魅般缠绕不去。他看着窗外静谧的、散发着碧绿荧光的藻林,心中那片曾经的宁静,已然被搅动。振兴部落的渴望,与梦境中那虚幻却诱人的宏大野心,如同两道纠缠的暗流,在他心底激烈冲撞。而他自己并未意识到,那名为“螺蝶”的阴影,正如同最耐心的织网者,将她的丝线,一点点缠绕上他纯净的灵魂,引导着他走向未知的、危险的深渊。
在碧波林边缘,一个简陋的珊瑚小屋中,一位因为玄溟部开采而失去原居所、被迫迁来此地的老海民,正对着摇曳的荧光藻灯叹息。他的儿子,一个年轻的碧波部战士,则兴奋地谈论着首领带回来的新农具和那位慷慨的“白先生”。
“阿爹,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有了那些新家伙,明年咱们就能开垦更多的藻田,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老海民浑浊的眼中却没有多少喜色,他只是喃喃道:“陆上的东西……是好是坏,谁说得准呢?我只盼着,这片最后的安宁之地,别再被卷进那些大人物们的争斗里去了……咱们小民,只想活着,安安稳稳地活着……”
然而,七海的漩涡,已然形成。无论是追寻平衡的汐华,还是渐陷迷梦的沧澜,亦或是这碧波林中祈盼安宁的普通海民,都已被卷入这时代洪流的中心,无人能够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