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这种效果并不会致命。相反,它会让人产生一种极度抑制饥饿感的感觉,同时还能提供微弱的热量。”
东郭忘机指挥几个人生起篝火,架上几口粗糙的石锅,将桶里浸泡好的“食材”捞出,放入沸水中长时间熬煮。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酸、臭、腥、还有一丝奇异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但东郭忘机第一个拿起木碗,舀了小半碗那翻滚着的、颜色可疑的糊状物,吹了吹气,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因饥饿产生的虚弱青白色似乎真的消退了一点,眼神也变得异常明亮冷静(甚至是过于冷静)。“药效发作了…饥饿感确实消失了…头脑异常清晰…就是有点…想看点会跳舞的花…”他晃了晃头,努力保持清醒,“分下去吧,每人小半碗,绝不能多!记住,这只是‘忘饥糊’,不是粮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食物,或者进入血鹰领!”
这冒着极大风险的、近乎疯狂的“毒物利用”,暂时稳住了队伍崩溃的边缘。虽然有人吃完后产生幻觉对着石头唱歌,有人感到舌头麻木了一天,但致命的饥饿感确实被压制了。人们看着东郭忘机的眼神,充满了近乎崇拜的感激与敬畏。他再次用智慧,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一点时间。
鹰巢枪锋·佳人折刃
血鹰领隘口之外,北戎营地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第五佳人揉着依旧发疼的胸口,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双刀被宗政禹迹的长枪轻易挑飞,插在远处的泥地里,显得无比落寞。他刚才使出浑身解数,双刀舞得如同泼风一般,诡谲步法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看小爷这招‘蝶恋花’!”“哎呀呀,这招‘夜探香闺’如何?”试图扰乱对方心神。
然而,宗政禹迹手中的长枪却宛如一座亘古不变的礁石,稳稳地矗立在那里,任凭波涛如何汹涌澎湃、变幻莫测,它都始终坚如磐石,不为所动。
他的枪法并没有太多繁复华丽的招式,有的只是最为简洁、最为精准、最为致命的刺、扫、砸!每一次出枪,都蕴含着崩山裂石般的巨大力量,以及洞穿一切的锐利锋芒。
相比之下,第五佳人那些精妙的虚招和灵动的步伐,在绝对的力量、速度以及对战场节奏的掌控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仅仅不过三招两式之间,她就被宗政禹迹一记毫无花巧的直刺逼得手忙脚乱,破绽百出。
紧接着,宗政禹迹顺势挥动枪杆,如同一根被挥舞得呼呼作响的巨鞭,狠狠地抽在了第五佳人的身上。这一击势大力沉,直接将第五佳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抽飞了出去。
“噗哈哈哈!”就在这时,营地旁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三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身披雪白狼裘的娇俏身影,正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她们的笑声在这沉闷压抑的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仿佛要将这压抑的氛围彻底撕裂开来。
大姐阿史那雪凰抱着双臂,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我说第五大情圣,你这‘探香闺’的功夫,是专门去探人家枪尖的吗?探得可还舒服?”
二姐阿史那冰凰更是毫不客气,模仿着第五佳人刚才狼狈倒地的样子:“哎哟喂,这招‘平沙落雁式’摔得真是标准!不愧是能同时追求我们姐妹三人的‘高手’!”
小妹阿史那玉凰相对含蓄,但也捂着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第五哥哥,你刚才说的那招叫什么来着?‘屁股向后陨石落地式’?名字真贴切!”
第五佳人被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上却还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对隘口上那个冷峻的身影喊道:“喂!红毛鸟!你…你耍赖!肯定是你这枪有问题!说不定是哪个老相好送的神器,专门克我的!有本事不用枪,跟小爷我比划比划拳脚!”
宗政禹迹根本懒得理他,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吵闹的蝼蚁,随即转身,消失在了隘口的垛口之后。只有那杆暗金色的长枪留下的无形锋锐之气,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宣告着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
阿史那雷鸣脸色铁青,看着第五佳人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又看了看隘口方向,心中焦躁无比。强攻损失太大,且违背联盟初衷;智取…对方根本不给任何沟通的机会。云将的回信还未到,他一时也无计可施。
第五佳人悻悻地捡回双刀,嘟囔着:“哼,有什么了不起…等小爷我找到克制他那破枪的办法…”话虽如此,但他揉着胸口的手却更用力了些,宗政禹迹那简洁而狂暴的枪术,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第五佳人纵横北戎,除了在独孤逸尘手下吃过亏,何时这么狼狈过?而且还是在一个用长兵的家伙手上!这家伙的枪,和独孤逸尘的剑完全不同,是一种更霸道、更纯粹的力量碾压。
蛇巢奢靡·权欲迷障
与血鹰领及流民队伍的艰难困苦截然相反,南蛮王都,盘蟒关的深处盘蟒宫,却是另一番令人窒息的景象。
这里几乎闻不到外面的腐雨腥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甜腻、混杂着大量异域香料、高级精油、陈年美酒以及某种催情麝香的靡靡之气。巨大的黑曜石宫殿柱上雕刻着纠缠的蟒蛇与堕落的神像,镶嵌着发出柔和暧昧光芒的夜明珠和彩琉璃。轻纱幔帐无处不在,随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暖风飘荡,露出其后若隐若现的、铺着珍贵雪豹皮和丝绸软垫的卧榻。
此刻的南蛮女王赫连飘渺,半倚在一张宽大得足以容纳十人嬉戏的玉榻上。她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绛紫色纱丽,曼妙诱人的身躯在纱丽下曲线毕露,赤足纤巧,脚踝套着金铃。一名面容俊美、眼神却空洞如同人偶的年轻男宠正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剥好的、冰镇过的水晶葡萄喂入她口中。另一名身段柔软、仅着寸缕的女奴则用象牙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如同黑色瀑布般的长发。
玉榻之下,更多的俊男美女,或弹奏着靡靡之音的奇异乐器,或随着乐声扭动腰肢,跳着充满原始诱惑的舞蹈,或只是慵懒地卧着,眼神迷离,显然都服用了某种令人愉悦忘忧的药物。空气中弥漫着颓废与欲望的气息。
赫连飘渺似乎很享受这一切,她微眯着眼,如同一条餍足的毒蛇,欣赏着眼前的活色生香。偶尔,她会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手指,勾起某个宠物的下巴,换来对方受宠若惊的、讨好的微笑。
这时,一名身披暗金色鳞甲、面色冷硬的女侍卫长穿过层层纱幔,无视周遭的淫靡景象,单膝跪在玉榻前十步之外,声音低沉而清晰:“陛下。”
赫连飘渺慵懒地抬了抬眼皮,示意音乐稍停。“说。”
“前线军报。风吼隘方向,石象军残部得到不明助力,战力有所恢复,但仍被我军团与渊劫兽强大力量牢牢压制。腐雨持续侵蚀,敌方减员严重。东夷援军已在赤潮湾登陆,东方御部正与我‘血荆棘’军团接战,互有损伤。另,一支北戎偏师出现在血鹰领附近,意图不明,正被宗政禹迹阻于领外。”
赫连飘渺漫不经心地听着,把玩着一缕头发:“哦?我那好侄儿倒是命硬。北戎人也来凑热闹…宗政家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倒是省了本王的麻烦。还有呢?”
“各地领主的效忠书持续送来。”女侍卫长继续汇报,声音毫无波澜,“黑森林的夜歌领、千藤寨、毒涎沼的百足堡…等十七家领主已宣誓效忠陛下。仍有八家领地负隅顽抗,如石锤山、鹰喙崖,已派‘剃刀’部队前往‘劝服’。”
她顿了顿,语气略微凝重:“此外,各地腐化现象加剧。哭泣沼泽的腐泥巨怪异常活跃,吞噬了三个村庄;黑森林深处的树木开始自行移动,攻击一切活物;南部沿海有渔民报告看到巨大的、长满触手的黑影在浓雾中活动…平民伤亡惨重,流民数量激增,部分流向…流向赫连骁宣称的控制区,部分则被…‘回收’用于渊劫兽的培育。”她用了“回收”这个冰冷的词。
赫连飘渺听完,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好!很好!腐化得越彻底越好!这才是新世界该有的样子!那些贱民,能成为渊劫兽的养料,是他们的荣耀!至于那些不肯臣服的硬骨头…”她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让‘剃刀’们动作快点,本王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名字。流民?呵,饿极了,他们自然会变成最凶猛的野兽,去撕咬他们曾经守护的东西。”
她挥了挥手,似乎这些军国大事还比不上眼前男宠递来的美酒重要。“下去吧。没什么大事,别来烦我。”她重新沉浸回纸醉金迷的温柔乡中,仿佛外面那个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南蛮,与她毫无关系。
女侍卫长低头领命,无声地退入阴影之中,留下满殿的奢靡与堕落,以及一位对子民苦难视若无睹、只沉溺于权欲与感官刺激的“女王”。盘蟒宫,如同一颗在腐壤中疯狂滋生的毒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