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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金樽藏秘·沙盘危局(2 / 2)

玄微子盘膝坐在沙盘一侧的蒲团上,那根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桃木杖横放膝前。他双目紧闭,布满皱纹的脸上如同风化的岩石,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气息沉凝,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这位智者仍在进行着极其耗费心神的推演。

苏鹤的心情异常焦躁,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仿佛无法停下脚步。他背着手,在沙盘旁边来回踱步,银白的须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着。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沙盘上,尤其是那些闪烁的紫黑色光点,那是千瘴涧的毒蟒群所在的位置。他指着其中一个光点,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虑:“看这里!千瘴涧的毒蟒群已经切断了黑石堡通往隘口的最后一条补给小道!这意味着我们的前线将士将面临断粮的困境!”

接着,他的手指又指向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是醒魂潭的怨灵正在向西北扩散的方向。他的眉头紧锁,担忧地说道:“还有这里,醒魂潭的怨灵正在向西北扩散,很快就会威胁到明月法师布置的净化节点!如果这些怨灵冲破了节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苏鹤的情绪愈发激动,他的语速也越来越快:“有各地信使他们传信说,后方的粮草被烧毁,民变四起!这让前线的将士们如何支撑下去?士气又该如何维持?这简直就是四面楚歌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这种情绪在他身上是如此罕见。

墨轩、墨玄、墨言、墨休四位学士围在沙盘另一侧。墨轩脸色凝重,双手撑在寒玉台边缘,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代表石象军的光点群。墨玄右手中指神经质地摩擦着鼻梁,口中念念有词,飞快地计算着能量逸散的轨迹和腐化蔓延的模型。墨言则双目赤红,一拳砸在寒玉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必须增兵!必须立刻派人去拔掉那些灾兽节点!不然防线撑不过今夜!”

而角落里的墨休,他蜷缩在一张堆满古籍和龟甲碎片的地图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古老的符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节点…能量流动…不对…空间褶皱…女王…眼睛…钥匙…量…量…血肉为引…钢铁为躯…亡魂驱动…不死不灭…错了…都错了…那怪物…它吃尸体!它在进化!进化!必须找到‘节点’…打断它…打断它的‘进食’…”

清风怀抱长剑,如同标枪般挺立在密室入口处,眼神冷冽,警惕着一切可能的干扰。明月则站在沙盘旁一个稍小的水晶球前,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魔法辉光,正在尝试模拟幽灵舰队释放的蜃气波动,秀眉紧蹙,显然进展艰难。

“打断进食?谈何容易!”墨言烦躁地回应墨休的呓语,指着沙盘上渊劫兽的位置,“战场就是它的餐桌!我们的人死得越多,它就越强!除非…除非我们能在它吞噬之前,把尸体…烧光?”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在如此大雨中焚烧尸体,几乎不可能。

“烧光?在雨里?在它眼皮底下?”墨玄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就算能烧,那需要多少火油?多少人力?前线哪里还有余力?”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那怪物越吃越强?然后彻底碾碎我们?”墨言低吼道。

密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似乎要将这最后的智慧堡垒也一同淹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推演的玄微子,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浑浊的眼珠深处,仿佛有星辰爆裂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枯瘦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指向沙盘上代表幽灵舰队的位置,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

“蜃气非虚,心魔为引!破其幻,不在目,而在…心!”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云将身上,“欲破蜃蚌,需斩其‘目’中之惧!需有…照见真实之镜!”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墨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玄微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哑地吼道:“镜?对!镜!蜃蚌之目,映照人心之惧!是镜子!打破镜子!打破那些眼球!”他的话语依旧混乱癫狂,却似乎点中了某个关键。

云将深邃的目光,缓缓从沙盘上那代表百目蜃蚌的狰狞标记上移开,迎向玄微子洞悉世情的眼神。他掌心的守心玉碎片,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照见真实之镜…”云将低声重复,眼神中风暴凝聚,一个大胆、甚至近乎疯狂的破局之策,在他那如同星河运转的智慧中,逐渐成形。

联军大营·主帅营帐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气息,也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压抑。牛油灯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帐布上。

申屠病青躺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毡,却依旧无法抑制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带来的颤抖。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微弱而艰难,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曾经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南蛮军神,如今只剩下枯槁的病骨。

九儿的掌心散发出柔和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春日里最纯净的嫩芽,无数微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绿色光点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掌心涌出,渗入申屠病青的体内。她的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因为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微微颤抖着。每一次施救,对她本就残疾的身体都是沉重的负担,膝盖以下的冰晶似乎又凝厚了一分。

申屠月紧紧握着父亲枯槁冰冷的手,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她看着九儿苍白的脸,又看看父亲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心如刀绞。

突然,申屠病青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剧烈地转动起来!覆盖在他身上的翠绿光芒猛地一阵剧烈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猛地弓起!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无尽杀戮欲望的紫红色光芒,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再次从他深陷的眼窝中迸射出来!那光芒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充满恶意的虫豸在疯狂蠕动!

“父亲!”申屠月惊呼,下意识想按住父亲。

“压制住!”九儿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命令。她双手的光芒瞬间暴涨!更多的、更为凝实的翠绿光点如同飞蛾扑火般涌入申屠病青体内,与那暴走的紫红色光芒激烈地对抗、撕扯!两股力量在申屠病青残破的躯壳内激烈交锋,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青筋虬结,如同有活物在

“噗!”

申屠病青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紫色的污血!那血液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溅落在床沿和毛毡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缕缕刺鼻的青烟!喷出这口污血后,他眼中的紫红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身体猛地软倒下去,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神智似乎被这剧烈的痛苦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目光浑浊,布满了血丝,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和刻骨的疲惫。他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九儿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九儿纤细的手腕。那枯槁的手指如同铁钳,传递着生命的执念。

“水…源…”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盘蟒关…玉无瑕…蛊毒…惑众…”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同破风箱般起伏,“引…民变…乱…联军…后方…”

“我…知道…”九儿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圈泛红,但眼神无比坚定,“您…您撑住…”她强行压下识海因过度消耗传来的针扎般刺痛,再次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自然魔力,翠绿的光芒重新亮起,笼罩住申屠病青。

“月儿…”申屠病青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女儿,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不舍,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统帅的威严,“告诉赫连…赫连骁…象灵…需…需‘引’…非…蛮力可驱…”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瞳孔有些涣散,但他死死咬着牙,榨取着最后一丝清明,“一定找…找…训象人”

“训象人”申屠月牢牢记住父亲吐出的每一个字眼,如同刻在心上。眼中悲愤与决绝交织,如同淬火的利刃。父亲以病骨为烛,在蛊毒爆发的边缘,硬生生为她,为整个联军,点亮了破局的方向!

申屠病青说完最后几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只有那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证明着这盏曾照亮南蛮的明灯,尚未完全熄灭。营帐内,只剩下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帐外永无止境的雨声,以及两个女子压抑的、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