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赫连飘渺颤抖着松开捂住左眼的手时,整个凝碧宫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的左眼,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冰冷、竖瞳、燃烧着幽绿色邪火的——蛇瞳!那蛇瞳镶嵌在覆盖着细密青黑色鳞片的眼窝之中,冰冷、无情、充满了非人的邪恶!与毒涎剑格上那颗蛇瞳宝石,如出一辙!剑穗上的第九蛊丝虚影缓缓缩回,心满意足地隐没,只留下八条蛊丝依旧在贪婪地吮吸着残留在剑格上的心脏余温。剑灵并未真正觉醒,只是…更深地污染了它的持剑者。
赫连飘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半是因为剧痛,一半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力量侵蚀的冰冷快感。她右眼中的人类情绪在迅速消退,被左眼蛇瞳的冰冷与疯狂所取代。她伸出覆盖着鳞片、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颗冰冷的蛇瞳,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蛇类嘶鸣般的嗬嗬声。
“女王…神威…更胜往昔了。”东方既白的声音如同温润的暖玉,打破了凝碧宫死一般的寂静。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依旧是那身月白锦袍,面如冠玉,唇角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刚才那血腥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他无视了地上霓裳尚温的尸体,无视了池中麻木的少年和惊恐的侍宠,目光平静地落在赫连飘渺那只新生的、燃烧着幽绿邪火的蛇瞳上。
赫连飘渺缓缓转过头,右眼的人类瞳孔冰冷地锁定东方既白,左眼的蛇瞳则毫无感情地转动着,仿佛在评估一件死物。“东方大人…祭品已献,剑灵已动…为何…仍未回应?”她的声音沙哑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摩擦感,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刮擦。
东方既白微微躬身,姿态优雅从容:“女王息怒。剑灵沉寂三百载,岂是一颗凡心可尽数唤醒?烛阴乃上古凶神,其意如渊,其威如狱。欲与之对话,需以…战场之魂为引,需以…万灵之惧为桥。”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恶魔的低语,“微臣听闻,真正的强者的灵魂,在面临死亡、在承受无尽痛苦与恐惧之时,其魂魄的波动最为纯粹,蕴含的情绪力量最为磅礴!那才是…烛阴最渴望的顶级祭品!”
他目光扫过殿外阴沉的天空,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黑森林边缘的战场:“如今,渊劫兽肆虐,联军困守,黑森林边缘…正是恐惧与死亡最浓郁之地!陛下若能亲临战场,以毒涎剑为引,汲取那战场亡魂的无尽哀嚎与恐惧…必能彻底唤醒剑中之灵!届时,剑锋所指,万灵俯首!区区南蛮…不,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陛下的脚下!”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精准地击中了赫连飘渺此刻最深的渴望——对绝对力量的饥渴,以及对摆脱被剑灵反噬、彻底掌控这把凶剑的执念!
赫连飘渺的左眼蛇瞳猛地收缩,幽绿的邪火疯狂跳动!战场…亡魂…恐惧…顶级祭品…掌控烛阴…这些词汇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灌入她已被腐化侵蚀的灵魂深处!右眼中残存的人性被彻底淹没,只剩下冰冷的疯狂与贪婪!
“战场…”她伸出覆盖着鳞片的舌头,舔了舔溅到唇边的、霓裳尚未冷却的鲜血,蛇瞳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对…战场!那里…才有最甜美的恐惧!传令!”她猛地站起,蛇瞳扫视全场,声音如同寒冰碎裂,“点齐玄鸟卫!备好蜃楼船!孤…要亲征黑森林!”
原始森林的最深处,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这里的树木巨大到超乎想象,粗壮的树干需要数十人合抱,虬结的树根如同巨龙的脊骨拱出地面,形成天然的洞穴和拱桥。浓密到几乎不透光的树冠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古老光线,如同金色的纱幔,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铺满厚厚腐叶、散发着潮湿泥土与朽木气息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的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悠长鸣叫和昆虫的悉索声,更添几分幽深与神秘。
一道巨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静静地卧在一片由巨大蕨类植物形成的天然“殿堂”中央。它的皮毛呈现出一种深沉厚重的、如同历经岁月洗礼的青铜色,上面覆盖着玄奥复杂的暗金色纹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如同流淌的熔岩。巨大的头颅枕在前爪上,双眼紧闭,呼吸悠长而沉稳,仿佛与这片古老的森林一同沉睡了千年。这正是守护着森林核心秘密的远古老虎——玄虎。
突然,玄虎那巨大的、如同蒲扇般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它并未睁眼,但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气息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穿透了重重空间阻隔,轻轻拂过它的感知。那是来自苏鹤的召唤,通过“时之蝶”遗蜕传递的时空涟漪。
玄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如同熔融黄金般的巨大竖瞳,深邃、威严,仿佛蕴藏着无尽岁月的智慧与沧桑。它抬起头,望向森林上空那片被浓密枝叶遮蔽的天空,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
“腐化…渊劫…源自异界的恶兽…”低沉、浑厚、如同大地深处回响的声音,在玄虎的意识中回荡,解读着苏鹤传递来的信息碎片。它那熔金色的瞳孔深处,映现出星光镜中渊劫兽那狰狞可怖、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身影。那坚不可摧的腐化之躯,那吞噬能量、反哺自身的邪恶特性,那源自异界法则的扭曲力场…都在玄虎浩瀚的智慧中被迅速解析。
沉默。只有森林古老的呼吸声。
片刻,玄虎那巨大头颅微微侧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层云,落在了那片终年被冰雪覆盖、云雾缭绕的巍峨神山之上——昆仑之墟。
“开明…”一个古老而尊崇的名字,如同洪钟大吕般在玄虎的意识中响起。随之浮现的,是关于那守护昆仑门户的伟岸存在的记忆碎片:虎躯雄健如山岳,却生有九颗威严的人面头颅!九首各具神态,或怒目威严,或沉静睿智,或悲悯众生…九双眼睛可同时洞观天地八方,九张面孔可聆听万物心音!其爪牙蕴含破邪雷霆,其咆哮能引动九天罡风!它镇守昆仑之墟的门户,乃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守护者之一,其感知与防御之力,堪称当世无双!唯有这等执掌天地正气的神兽,其破邪之力,方能克制那源自异界深渊的腐化法则!
然而,召唤开明兽,绝非易事。昆仑之墟乃凡人禁地,开明兽更是超然物外,非天地大劫不出。玄虎熔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它再次伏下巨大的头颅,将意识沉入更深层的大地脉动之中。一股源自上古、更加磅礴的自然意志被它调动起来,如同无形的溪流,顺着森林的根系、顺着地脉的灵流,朝着西北昆仑的方向,传递出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讯息——关于腐化蔓延的危机,关于渊劫兽的威胁,关于…守护的请求。
这道讯息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浩瀚的时空之中。玄虎重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身躯再次与森林的呼吸融为一体。它已发出呼唤,能否得到回应,何时得到回应…皆非它所能掌控。它只能等待,如同这片森林等待了千万年光阴。
而在昆仑之墟的万丈雪线之上,永恒的寒风如同剔骨的钢刀,呼啸着卷过被坚冰覆盖的、如同巨神利剑般直插苍穹的山峰。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和纯净的冰雪气息。厚重的、闪烁着七彩光晕的云雾如同流动的海洋,在险峻的山峦间翻滚、流淌,将大部分山峰掩映在神秘莫测的云海之下。
在这片凡人绝迹的生命禁区,一片相对平缓、由万载玄冰构成的巨大平台上。风雪似乎在这里变得温顺了许多。平台中央,一个巨大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
它的体型庞大如小山,通体覆盖着如同最纯净的、未经雕琢的羊脂白玉般的毛发,在稀薄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强健的四肢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稳稳地扎根在玄冰之上。
最令人震撼的,是它那生长着九颗头颅的脖颈!九颗头颅并非虎首,而是九张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的人面!有的面孔如同饱经沧桑的老者,布满智慧的皱纹,双目紧闭,仿佛在沉思宇宙至理;有的如同英武威严的中年,剑眉星目,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方;有的如同悲天悯人的女子,面容柔和,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有的则如同愤怒的金刚,怒发冲冠,张口似要发出震碎邪魔的咆哮!九颗头颅环绕分布,将三百六十度空间尽收“眼”底,没有任何死角!
这正是守护昆仑之墟西大门的圣兽——开明!
此刻,开明那九张人面并未全部活动。居中那张如同沉思老者的面孔缓缓睁开了眼睛。它的眼睛并非兽瞳,而是如同最深邃的星空,里面仿佛有星辰生灭、银河流转。这双眼睛并未看向凡尘的方向,而是穿透了昆仑的重重禁制,落在了那遥远的、被厚重云雾笼罩的南疆雨林上空。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气息和沉重信息的自然波动,如同跨越时空的叹息,轻轻拂过开明的感知。那是来自玄虎的讯息——关于腐化、关于渊劫兽、关于守护的请求。
开明(老者面容)的眼中,星辰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它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其余八颗头颅中,又有三颗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张如同英武将军的面孔,目光锐利如刀,瞬间穿透万里云层,“看”到了泽口集废墟边缘,那四头如同移动山峦、散发着浓烈腐化气息、正在逼近隔离棚的渊劫兽!看到了它们爪下燃烧的紫黑色火焰,看到了它们鳞片间爆开的、蠕动着邪眼的肉瘤!一股源自本能的厌恶与警惕,如同冰冷的电流,传递到开明庞大的身躯。
一张如同悲悯女子的面孔,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沉的哀伤。它“听”到了隔离棚中那些被囚禁、染病、此刻又面临灭顶之灾的平民们绝望的哭嚎与祈祷,感受到了那如同实质般的恐惧与痛苦。
最后一张如同愤怒金刚的面孔,则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冰原的咆哮!它“嗅”到了渊劫兽身上那源自异界深渊的、亵渎生灵的腐化恶臭!这是对它所守护的天地秩序最直接的挑衅!
开明兽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覆盖着白玉般毛发的肌肉如同山峦般起伏。它并未移动脚步,但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威压,开始以它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平台上的风雪仿佛被这股威压所慑服,瞬间变得温顺,连呼啸的寒风都低下了头。它那九颗头颅上的眼睛,或开或闭,或悲悯或愤怒,都共同传递着一个信息:它在审视,在判断。
玄虎的呼唤,腐化的威胁,凡灵的哀嚎…是否足以让它这尊守护昆仑门户的圣兽,踏足那万丈红尘,挥动破邪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