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并不耀眼、却异常沉稳坚韧的青色光华,如同黎明前刺破厚重云层的第一缕微光,骤然划破了浓稠的黑暗与致命的孢子迷雾!
光华的中心,是一柄剑。
一柄看似平凡无奇的木剑。剑身由一截不知名的古木削斫而成,纹理天然质朴,甚至还能看到些许岁月的裂痕。剑格处镶嵌着一小块流转着温润月华的乳白色宝石——那是精灵王子银叶.星穹以秘法封印其中的月光碎片,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整柄剑没有任何华丽的雕饰,只有剑脊之上,铭刻着一道道极其繁复、玄奥的银色纹路,如同微缩的星河轨迹,又似古老森林的叶脉图腾。这些纹路此刻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激活,流淌着清冷的、充满生机的青色光晕。
握剑的手,稳定如山岳。独孤逸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叶歌身前,他身上的粗布麻衣被夜风吹得紧贴在精悍的身躯上,眉宇间那道玉石般的白色印记在月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光华。昔日碎裂的天罡剑所遗留的星陨寂灭之意,似乎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沉淀、内化,融入了他此刻每一个动作之中。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只是沉静地、精准地将手中的木剑向前一递。
剑尖并非刺向那株喷吐毒雾的泣血榕,而是轻点虚空,点在叶歌身前那片最为浓密的孢子粉尘之中。
“镇!”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与脚下大地脉动共鸣的韵律,从独孤逸尘口中吐出。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沉重的法则之力,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荡开。
随着这声“镇”字出口,木剑剑脊上流淌的青色光晕骤然一凝!仿佛无形的巨锤砸落在凝固的油脂上,那原本疯狂扩散、无孔不入的幽绿孢子粉尘,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强行定在了半空!粉尘剧烈地颤抖着、挣扎着,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鸣,如同被无形枷锁困住的亿万只毒虫。它们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被牢牢地束缚在木剑所指的方寸之地。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森林苏醒,又似大地深处奔涌的灵脉,顺着木剑的指向轰然扩散!这股意志并非锋锐的剑气,而是厚重、包容、带着无尽生机的“意”。它如同无形的浪潮,温柔却无可抗拒地拂过叶歌剧痛麻痹的身体,拂过她那正在急速蛇鳞化的手臂。
“嗯……”叶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冰冷刺骨、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着她血肉与意志的腐化剧毒,在这股磅礴、温和却又坚韧无比的森林意志冲刷之下,仿佛遇到了克星!蔓延的蛇鳞纹路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层,瞬间停止了扩张,其上闪烁的幽绿邪光也黯淡下去。手臂上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麻痹感,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暖溪流包裹的舒缓感。虽然那灰败的鳞片依旧覆盖在皮肤上,如同丑陋的烙印,但至少那股疯狂吞噬生命、扭曲血肉的邪恶力量,被暂时压制住了。
独孤逸尘的目光并未在叶歌身上停留,他的视线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了叶歌手臂上那片被强行压制、却依旧顽固存在的青黑色蛇鳞纹路。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穿透皮肤,直视那毒素的本源。一种极其隐晦、阴冷、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特性的波动,正从那些鳞片之下散发出来,如同毒蛇在暗处吐信。这股气息…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冰冷,滑腻,如同深藏地底的毒蛇,带着一种扭曲生命本质的恶意,直刺灵魂深处!
记忆的碎片瞬间被激活。学城深处,那间弥漫着药草苦涩与衰败气息的静室。躺在病榻上的南蛮大将军申屠病青,形容枯槁,昏迷不醒。当云将以秘法试图探查其体内盘踞的诡异蛊毒时,从申屠病青七窍中逸散出的那缕极其细微、却让在场所有人瞬间脊背发寒的阴毒气息…与此刻叶歌手臂鳞纹下散发出的波动,如出一辙!
赫连飘渺!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独孤逸尘的脑海。那位以美貌与残忍闻名,用剧毒和蛊虫统治南疆,甚至不惜以活人饲养邪剑的疯狂女王!只有她豢养的、源自南蛮古老禁术的腐化之种,才会拥有如此独特而恶毒的气息!她不仅将剧毒播撒在南蛮的土地上,其爪牙竟已越过千山万水,将腐化的毒刺,扎入了这片刚刚诞生的、用以守护的牧守古林!
“腐化之种。”独孤逸尘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赫连飘渺的毒,已侵染地脉。”他的目光从叶歌手臂上那刺目的蛇鳞纹移开,投向更远处那片在黑暗中无声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泣血榕,最终落在那片深沉得如同凝固墨汁的黑森林方向。木剑剑脊上的青色光流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的凛冽杀意,流淌得更加迅疾,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嗡鸣。
江牧依旧伫立在古树的根脉之上,沉默如山。叶歌遭遇的反噬、手臂上那诡异的蛇鳞纹、独孤逸尘木剑中蕴含的森林意志与那腐化之毒的对抗…所有的一切,都通过脚下这片广袤的林海,清晰地反馈到他绝对理智的感知之中。他翡翠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如同冰冷的瀑布般无声奔涌,分析着毒素构成、能量侵蚀路径、地脉污染源强度…
当独孤逸尘那蕴含着无尽森寒与确认的低语——“腐化之种…赫连飘渺的毒…”——传入他耳中时,那冰冷的数据流骤然一滞。一个早已被标记为极高威胁的存在,其恶毒的力量坐标,被瞬间点亮,与眼前这片泣血榕散发的腐化波动精准地重叠在一起。
“目标确认。威胁等级:致命。污染源:黑森林。传播媒介:腐化地脉根系。”毫无情感起伏的声线从江牧口中吐出,如同冰冷的机械宣告。他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细微藤纹的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万物的沉重力量感,指向南边那片在月光下如同匍匐巨兽的黑暗森林。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而宏大的、仿佛无数巨木根系在泥土中摩擦移动的隆隆声响。整个牧守古林似乎在这一刻苏醒,无形的意志顺着江牧的指引,如同无形的怒涛,沿着深扎入大地的亿万根须,朝着黑森林的方向,带着审视、警告与冰冷的敌意,汹涌而去!古林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怒涛,沿着深扎入大地的亿万根须,朝着黑森林的方向汹涌而去,带着审视、警告与冰冷的敌意。
回应它的,是更深沉的死寂。那死寂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所有感知到这股意志交锋的人心头。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下,江牧裂甲剑噬魔藤绝对理智的感知,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粘稠、冰冷、如同无数腐烂根须在泥沼深处缓慢蠕动、贪婪吮吸的窸窣声。那是黑森林腐化核心的脉动,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恶意,正通过那些如同血管般的泣血榕根系,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大地的养分,将污秽的毒液传向这片守护之地。
林间的风,不知何时变得阴冷刺骨,卷起地上腐败的落叶,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月光艰难地穿透愈发浓密的枝叶,投下破碎而扭曲的光斑,在地面晃动着,如同窥伺的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