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浅笑,琉璃灰色的瞳孔深处,却倒映着千里之外鹰喙岩上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和阵列崩塌的景象,仿佛亲临其境。当看到独孤逸尘被那支虚幻的蚀心箭重创闷哼时,他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丝,带着一丝玩味的欣赏。
“好一曲‘隔空绝唱’…” 他低语着,声音如同冰泉般清冷,“可惜,琴音还是太躁了些…不够完美。” 他虚悬的手指微微一动,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琴弦,指尖的淡紫光晕流转,与远方那尚未散尽的归墟能量波动,产生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共鸣。
西域的灾难,远不止雪吼峰一处。
霜语隘口。这座扼守通往王庭腹地要道的小型边塞,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与血腥。
隘口依仗的并非高大城墙,而是两侧陡峭如刀削的冰壁和一道狭窄的、布满冰锥陷阱的谷道。此刻,冰壁下方,简陋的木质寨墙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无数只体型如同野狗大小、浑身覆盖灰蓝色冰晶硬毛、长着锋利冰爪和啃金断玉獠牙的怪物——“霜喉潜行者”,正如同灰色的潮水般冲击着寨墙!它们动作迅捷如电,在冰壁上攀爬跳跃,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叫,喷吐着带着冰碴的腐蚀性寒气。
守卫隘口的是当地领主拓跋峰(黑水城主之弟)麾下的数百边军和临时征召的猎户。箭矢如雨落下,却难以穿透那些冰晶硬毛,只在上面留下点点白痕。滚木礌石砸下,能砸倒几只,但更多的潜行者悍不畏死地涌上。更可怕的是,它们啃噬过的木头,迅速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脆冰,变得腐朽不堪。
“顶住!用火!把火油都倒下去!” 满脸虬髯的拓跋峰挥舞着沉重的战斧,一斧将一头跃上墙头的潜行者劈成两半,冰蓝色的污血溅了他一脸。他嘶声怒吼,声音在狭窄的谷道中回荡。
墙头,猎户们将点燃的火把和劣质火油罐奋力掷下。火焰在潜行者群中爆开,引发一阵混乱的嘶叫。但酷寒极大地压制了火焰的威力,火势很快在风雪和潜行者喷吐的寒气下熄灭。
“领主大人!西边冰壁!它们…它们在挖洞!” 一名了望的士兵发出惊恐的喊叫。
拓跋峰循声望去,只见西侧陡峭的冰壁下方,几十头潜行者正用它们锋利的冰爪和獠牙疯狂地啃噬着冰层!冰屑纷飞,一个幽深的洞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延伸!一旦被它们挖穿冰壁,绕到隘口后方…
“该死!”拓跋峰目眦欲裂,“阿木!带一队人,跟我下去!堵住那个洞!其他人,死守城墙!”
他带着几十个悍勇的边军,顺着绳索滑下冰壁,冲向那个正在扩大的冰洞。洞口处,冰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出,惨烈的近身搏杀瞬间爆发!斧刃劈砍冰晶硬毛的脆响、士兵的怒吼、潜行者的嘶叫、利爪撕裂皮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冰壁。
赤炎城。这座位于西域东南部、靠近地热活跃区的城市,以城内几座永不熄灭的天然熔岩火池而得名。此刻,火池的光芒也驱不散笼罩全城的恐惧阴云。
城外,不再是茫茫雪原,而是覆盖着稀疏耐寒植被的冻土丘陵。此刻,丘陵间游荡着数十头行动迟缓却力大无穷的腐冰劣魔!它们的目标并非城墙,而是城外那些冒着滚滚浓烟的地热井口和引水渠!这些维系着城市供暖和净水的生命线!
赤炎城主赫连雪一身火红的皮甲,立在城头,英气的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她身边站着几位穿着赤红色法袍、手持镶嵌着火系晶石法杖的男女——这是赤炎城魔法塔的低阶法师学徒。
“城主!三号地热井的防护栅栏被砸开了!那些怪物想堵死井口!” 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报告。
“不能让他们得逞!没了地热,全城人一夜就会冻成冰雕!” 赫连雪决然道,“法师团!目标三号井!集火!把它们逼退!”
“遵命!” 为首的一名中年火系法师学徒沉声应道,举起法杖。其他学徒也纷纷凝神,念动咒语。法杖顶端的火系晶石亮起红光,周围的火元素开始躁动聚集。
“烈焰之矛!”伴随着一声怒喝,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矛如流星般疾驰而出,带着无尽的威势直冲向围攻三号井的几头腐冰劣魔。
紧接着,“火球术!”“灼热射线!”数道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火系魔法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呼啸着射向那些丑陋的怪物。
刹那间,火焰与冰晶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团团耀眼的火光和滚滚的蒸汽。几头劣魔发出痛苦的嘶吼,它们那原本坚硬的冰晶躯体在高温的灼烧下迅速融化,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更多的幽紫玄霜从劣魔们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迅速覆盖住伤口,并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眨眼间,被火焰灼烧的地方就恢复如初,甚至连火焰也被这诡异的玄霜迅速湮灭。
显然,这酷寒的环境和劣魔体表的玄霜,对低阶火法有着极大的压制作用。
“加大输出!” 赫连雪焦急地喊道。一名年轻的女学徒咬紧牙关,强行抽取更多魔力,法杖顶端的晶石光芒暴涨,一道粗大的火柱喷涌而出!然而,魔力反噬瞬间袭来,她闷哼一声,鼻孔溢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城外的战斗惨烈而胶着。法师学徒们魔力有限,攻击难以致命,只能勉强延缓劣魔破坏的步伐。赫连雪看着城外那如同移动冰川般的怪物,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魔力透支的法师学徒,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指节发白。难道真的要放弃城外这些维系城市命脉的设施,退守孤城?
风息堡。这座位于永冻裂谷上游的小型堡垒,此刻正承受着水源被腐化后的苦果。
城堡依山而建,下方原本清澈湍急的“风语河”,如今河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散发着幽蓝色寒气的冰晶。河水变得粘稠、浑浊,散发着淡淡的甜腥腐臭。堡内储备的净水早已耗尽,居民们不得不冒险去河边敲取被污染的冰块融化饮用。结果可想而知。
临时搭建的隔离区里,挤满了染上“冰瘟”的人。他们四肢僵冷,面色青灰,眼神呆滞,口角流涎,皮肤上浮现出蛛网般的白色冰裂纹。低低的呻吟和痛苦的呓语充斥着狭小的空间。仅有的几名医师和药师学徒穿梭其间,喂下有限的宁神草药,用艾草熏烤试图驱散寒气,但效果微乎其微。绝望的气息,比永冻裂谷的寒风更加刺骨。
“娘…冷…好冷…” 一个瘦小的男孩蜷缩在破旧的毛毡里,瑟瑟发抖,青灰色的小脸上,眼角的冰裂纹清晰可见。他的母亲紧紧抱着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麻木。
风息堡守将站在堡墙上,望着下方散发着不祥蓝光的河流和死寂的隔离区,又望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被幽紫光芒笼罩的雪吼峰方向,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力的悲怆。他粗糙的手掌死死攥着冰冷的墙砖,指甲深深陷入。
“根源…根源不除…灾难…永无尽头…” 他嘶哑的声音消散在呼啸的风雪中。
鹰喙岩上,寒风卷起冰晶的粉末,如同为被摧毁的“大地之眼”送葬。
云将站在废墟边缘,脚下是崩裂的符文线条和聆音冰晶的残骸。他沉默地听着墨轩汇总来自霜语隘口、赤炎城、风息堡等地的紧急战报——腐化生物多点开花,平民伤亡惨重,资源命脉被攻击,瘟疫蔓延…每一份战报都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叠压在他心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雪吼峰那幽深的虫洞。风雪依旧,但那洞口的幽紫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连接着整个西域大地正在流淌的鲜血和泪水。
“镜魅…复制…投射…” 云将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寒光闪烁,如同冰层下燃烧的暗火。“它们不是散兵游勇…是爪牙…是那深渊意志延伸的触须…在试探…在撕扯…在寻找我们最脆弱的地方…”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道尚未愈合的、象征着生命被窃取的血痕。又仿佛看到了江牧手中裂甲剑上那流动的深紫魔纹,看到了独孤逸尘眉心的冰裂印记,看到了轩辕素身上被暂时压制的腐化寒毒…
“被动防御…只会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云将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必须…找到那根连接深渊的线…斩断它!”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战场,越过了血腥与杀戮,最终停留在了那遥远的、被风雪肆虐的玄霜虫洞之上。
那里,是一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领域,无数的霜虫在黑暗中潜伏,等待着猎物的到来。然而,对于他来说,那或许是解开谜题的唯一希望之光,也是他手中最后的筹码。
时间,在腐化的侵蚀下,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每一刻的拖延都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丧失,更多的生命消逝。他深知这一点,但面对如此巨大的挑战,他的内心也不禁涌起一丝恐惧。
然而,他并没有退缩。他紧握拳头,深吸一口气,无论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决心去面对,去探索,去寻找那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