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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弃瞳斩契(2 / 2)

“弩炮!放!” 怒涛部仅存的弩炮手,几乎是本能地听从了这来自黑暗中的指令!沉重的机括声响起,燃烧的巨弩撕裂空气,带着复仇的烈焰,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覆浪号”水线附近!木屑纷飞,烈焰腾空!辰海派战舰的攻势为之一滞!

沧溟没有沉浸在获得新感知的短暂震撼中。他沾满盐晶颗粒的手指,死死按在冰冷的海水里,将感知疯狂地向下、向那被腐潮笼罩的、黑暗的深海延伸!

盐雾影像剧烈波动、拉伸,如同穿透了一层粘稠的油污。黑暗的海底景象在盐雾中显现。不再是熟悉的珊瑚礁和沉船残骸。他看到巨大的、扭曲的、覆盖着厚厚粘液和寄生藤壶的金属结构,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深深嵌入海床!粗大的、锈迹斑斑却又异常坚固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盘绕!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金属废墟的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咬合转动的齿轮构成的复杂装置,正在深海的黑暗中,缓缓地、不可阻挡地转动着!齿轮上铭刻着扭曲诡异的符文,每一次咬合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邪异气息!

盐雾构成的影像视角猛地拉近,聚焦在齿轮装置旁边,一根倾斜插入海床的巨大金属桅杆顶端!

那里,一面残破的、被深海生物缠绕的旗帜在暗流中无力地飘荡。旗帜的底色,赫然是靖海王轩辕辰海的黑底浪涛纹!然而,那曾经象征沧浪舰队的浪涛图腾,此刻已被粗暴地撕裂、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暗紫色粘稠物质绘制而成的、令人望之生厌的扭曲图腾——一只巨大的、没有瞳孔的、流淌着污秽脓液的眼睛!眼睛的周围,环绕着无数扭曲蠕动、仿佛活物的触须!

异族的标记!辰海派,不,轩辕辰海,他掌控的沧浪舰队……早已背叛了人类!他们不仅没有阻止腐化,反而成为了异族力量的爪牙!那海底的巨大齿轮,就是腐化能量的源头之一?还是……某种更可怕的装置?!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归墟的海水更甚,瞬间冻结了沧溟的心脏!灵魂深处被撕裂的剧痛,似乎都被这巨大的、冰冷的背叛感所取代。

“噗——!” 急怒攻心,牵动伤势,沧溟猛地喷出一口混合着深蓝色盐晶颗粒的鲜血!身前的盐雾影像剧烈晃动,如同信号不稳的镜面,濒临破碎。他沾满血和盐晶的手指死死抠进船舷的珊瑚铁里,指甲崩裂,留下深红的血痕。

“辰……海……” 他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充满无尽恨意与冰冷杀机的字眼,如同来自九幽的诅咒。

临时营地,医庐的角落。

阿沅裹着干净的薄被,蜷缩在简陋的床铺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右小腿的贯穿伤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隐隐透出药草的气息。那双纯净的琉璃色眼眸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的空洞,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惊惶与无助,如同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小鹿。

她紧紧地、几乎是死死地抓着云将的衣袖一角。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微微陷入云将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袍里,留下浅浅的褶皱。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旦松开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云…先生…别走……”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与恐惧。琉璃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云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泫然欲泣。“外面…好吵…阿沅怕…有怪物…它们在叫…” 她指的是远处海面上隐约传来的、溟鲨卫变异战士残留的痛苦嘶吼和辰海派战舰靠近时沉闷的号角声。

云将坐在她床边的矮凳上,手中还拿着一卷刚送来的、关于溟鲨海峡异常能量波动的简报。他低头看着阿沅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少女的手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那依赖的眼神如此纯粹,如此脆弱,让云将心中那根属于智者的警惕之弦,在疲惫与怜惜的冲击下,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几分。

他放下简报,动作轻柔地将另一只手覆在阿沅紧抓着他衣袖的手背上。少女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仿佛汲取着唯一的温暖。

“别怕,阿沅。” 云将的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怪物会被赶走的。精灵的王子在这里,森林的力量守护着我们。”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散发着宁静圣辉的盐晶森林,“你看,它们很美,很安静,对不对?它们会保护我们。”

阿沅顺着云将的目光,怯生生地望向窗外那片璀璨的晶林,琉璃色的眼眸中恐惧似乎稍稍褪去,染上了一丝好奇和微弱的安心。“嗯…像…像会发光的宝石……” 她小声呢喃,紧抓着云将衣袖的手指,力道似乎松了一点点。

云将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休息,把伤养好。我就在这里处理些事情,不走远。” 他试图将衣袖从阿沅手中轻轻抽离,好拿起那份重要的简报。

然而,就在他的衣袖即将脱离阿沅手指的瞬间——

“不!” 阿沅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如同受惊的鸟儿!那刚刚放松些许的手指猛地再次收紧!力道之大,远超一个重伤虚弱的少女所能拥有!云将那坚韧的布质衣袖竟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她的身体也猛地弹坐起来,牵动了腿上的伤口,剧痛让她小脸瞬间煞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

“呃…疼……”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但抓着云将衣袖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因为剧痛而更加用力,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他的衣袖嵌入自己的掌心。

“阿沅!别动!” 云将脸色一变,立刻伸手扶住她因剧痛而颤抖的肩膀,阻止她更大的动作牵扯伤口。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衣袖上传来的、那几乎要将其撕裂的恐怖力道!这绝非一个重伤少女所能为!一丝冰冷的疑虑如同毒蛇,瞬间窜上心头,将他方才的温情撕开一道裂缝!

他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阿沅的脸。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小脸上,依旧满是脆弱和痛苦,琉璃色的眼眸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如同破碎的琉璃。然而,就在那泪水朦胧的眼眸最深处,在云将那洞察人心的锐利目光注视下,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被窥破秘密的慌乱和冰冷的懊恼,如同深水中的电鳗,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痛楚导致的错觉。

“药…云先生…阿沅好疼…” 少女痛苦的呻吟适时响起,泪水终于滑落,滴在云将的手背上,冰冷。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向云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呜咽声如同受伤的小猫。

云将扶着她,感受着手臂上冰冷的泪水和少女身体剧烈的颤抖,心中的疑虑与冰冷的怜惜疯狂交织、撕扯。那瞬间的恐怖力道和眼底闪过的异样绝非错觉。但此刻她真实的痛苦又如此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沉声道:“素问姑娘!快来看看她的伤口!”

轩辕素早已闻声赶来,迅速检查阿沅腿上的包扎,眉头紧锁:“伤口有轻微撕裂,需要重新处理上药。她不能乱动!” 她责备地看了云将一眼,显然认为是云将的动作刺激了阿沅。

云将沉默不语,任由阿沅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衣袖已经无法抽离),看着她被剧痛折磨的样子,终究还是将那份冰冷的疑虑暂时压回心底。他轻轻拍着阿沅因抽泣而颤抖的背脊,声音低沉而稳定:“没事了,阿沅,素问姐姐在,很快就不疼了。别怕,我在这里。”

阿沅将脸埋在云将的手臂上,呜咽声渐渐变成细碎的抽泣。只是没人看到,在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掩盖下,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的、带着计谋得逞后疲惫的微光,悄然隐没。棋子的丝线,在痛苦与依赖的伪装下,悄然缠绕得更紧。

翡翠海东岸,远离主战场硝烟的一处隐蔽峡湾。

庞大的“蜃楼”母舰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静静地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舰体表面覆盖着能扭曲光线的特殊涂层,使其在日光下呈现出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迷幻色彩。然而,此刻舰桥指挥室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澹台明镜站在巨大的水晶舷窗前。窗外,是波光粼粼的平静海面,与远处隐约可见的、被腐潮和圣光笼罩的翡翠海主战场形成诡异的对比。她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繁复的东夷宫装,只是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柔软的丝绒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在她面前,一面巨大的、绣工精美的黑底浪涛旗帜被平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那象征着靖海王轩辕辰海权柄的浪涛图腾,此刻被粗暴地撕扯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澹台明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用丝绒布蘸着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暗紫色粘稠液体,如同在进行某种亵渎神灵的仪式,一点一点,艰难地、充满抗拒地,将那个令人作呕的异族图腾——那只巨大的、流淌着污秽脓液的无瞳眼睛和周围扭曲的触须——覆盖在浪涛图腾的残骸之上!

每一笔落下,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那暗紫色的粘液仿佛拥有生命,散发着阴冷邪恶的气息,侵蚀着她的指尖,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灵魂深处的战栗。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

“怎么?王后大人,下不去手了?” 一个慵懒中带着冰冷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轩辕辰海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海兽皮的宽大王座上。他穿着一身玄色绣金边的常服,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出好戏。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内部仿佛有粘稠紫光缓缓流动的奇异宝石。那宝石散发出的气息,与澹台明镜正在涂抹的粘液如出一辙,令人极度不适。

“别忘了,你的好儿子,他的小命,还有你澹台一族在东夷的富贵荣华,可都系在你手中的笔上。” 轩辕辰海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澹台明镜的心脏。他微微抬起眼皮,那双曾经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深处却隐隐流动着一丝非人的、贪婪的紫芒。“还是说,你想亲眼看着那个小东西,被‘蚀心蛊’一点一点啃成空壳?”

澹台明镜的身体猛地一颤,涂抹的动作停滞了。她闭上眼睛,一滴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暗紫色的粘液上,瞬间被吞噬无踪。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一种死寂的麻木取代。她不再犹豫,手中的丝绒布如同无情的刻刀,更快、更用力地将那亵渎的异族图腾,牢牢地印刻在沧浪舰队的旗帜之上!

很快,一面崭新的、散发着不祥邪异气息的旗帜完成了。黑底之上,那只巨大的、无瞳的、流淌着污秽脓液的眼睛图腾,在昏暗的舰桥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冰冷地注视着舰桥内的每一个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轩辕辰海满意地笑了,笑容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残忍与一丝被异化侵蚀的疯狂。他随手将那颗黑色宝石抛起又接住,紫光流转。“很好。挂起来吧。让沧溟那个废物好好看看,谁才是这翡翠海真正的主宰!也让那些还在抵抗的蝼蚁们明白,他们信奉的光明,在深渊面前,是何等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