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疯子的茶会(1 / 2)

魔王苏醒后的第一个小时,艾索伦德大陆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变得粘稠而怪异。

明明应该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天空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被稀释过的琥珀色,光线昏黄迷离,失去了清晰的边界。

空气不再流动,闷得让人心慌,可你侧耳倾听,又能隐约捕捉到无数细微的、意义不明的呢喃,像风穿过空无一人的回廊,又像隔着一层厚厚玻璃观看远处的默剧。

莫兰学院进入了某种超现实的“备战状态”。

防御结界的光芒稳定地亮着,巡逻队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职责,导师们严肃地发布着指令。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紧张而高效。

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许多细节正在滑向荒诞。

一位负责检查城墙符文完整性的导师,用探测法杖轻点一块砖石,砖石表面立刻浮现出一行行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鸦的发光花纹,仔细辨认,写的竟是“今天午饭的炖菜盐又放多了”。

导师面无表情地擦掉,继续检查下一块,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

图书馆里,几本厚重的古籍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动,最后停在同一页,上面的古代文字开始蠕动、重组,拼凑出“下午三点,庭院东侧第三棵橡树下,有惊喜”的字样,几秒后又恢复原状。

目睹此景的学员只是揉了揉眼睛,继续埋头抄录咒语,只是笔下的字符似乎比平时更加……活泼跳跃了些。

食堂后厨,厨师长正对着砧板上一条不断变换颜色的鲑鱼发愁,鱼嘴还在一张一合,吐出的不是泡泡,而是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五线谱符号。

旁边帮忙的学徒不小心打翻了一罐糖霜,糖霜落地却不散开,而是像有生命般聚拢、堆叠,缓缓形成一个袖珍的、正在鞠躬的兔子轮廓,然后又“噗”地散开。

一种安静的、渗透性的“异常”正在学院各处悄然滋生。

它不像直接攻击那样暴烈,更像是在现实的画布上,滴入了不同颜色的墨水,任由其缓慢晕染、扭曲出意想不到的图案。

并非所有人能察觉,但那些感知敏锐者,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E-107宿舍内,索蕾娜最终决定尝试一下“星空流沙包”。

她放下图谱,伸了个懒腰,肩头的赤丹也跟着抖了抖羽毛。

“走,去食堂看看布丁还有没有。”她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月云归和飞鸟井音连忙跟上,尽管心头被外界的紧张和刚才那诡异的“魔王传信”搅得七上八下,但跟着索蕾娜,似乎总能获得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哪怕这种安定感建立在某种“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而高个子只关心点心”的荒诞逻辑上。

走廊里光线昏暗,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的照明水晶,发出的光晕边缘带着一圈彩色的毛边,像透过万花筒看出去的世界。

她们路过一间空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嘀嗒”声,探头一看,只见所有的桌椅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精准的幅度前后摇晃,如同模拟着某种巨人的呼吸。

“索蕾娜,学院……是不是有点奇怪?”飞鸟井音小声问,下意识地靠近了索蕾娜一些。

“奇怪?”索蕾娜瞥了一眼那间摇晃的教室,不以为意,“大概是压力太大,集体癔症了吧。或者哪个巫师在实验新型减压熏香配方失败了。”

她们来到通往主楼的长廊。

长廊一侧是高大的拱窗,窗外本该是训练场的景象,此刻却蒙着一层流动的、如同油彩般的光晕,看不清具体,只偶尔有扭曲的人影和闪烁的光效滑过,像一出失焦的皮影戏。

就在她们走到长廊中段时,前方的空气突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彩色的涟漪。涟漪中心,一个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石板地上。

那是一个怀表。

银色的链子,古旧的表壳,表盖紧闭。

但它在动。

不是指针在动,而是整个怀表像一只笨拙的甲虫,用表链支撑着,“咔哒咔哒”地原地转着圈,表壳上雕刻的繁复花纹似乎也在随之缓慢蠕动。

索蕾娜停下脚步,看着这只“活”过来的怀表。月云归和飞鸟井音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

怀表转了大概七八圈,终于停下,表盖“咔”一声自动弹开。

表盘上没有数字,也没有指针。

只有一张微缩的、不断变幻着表情的脸——时而焦虑瞪眼,时而昏昏欲睡。

表盘深处,传出极细微的、神经质的嘟囔:“迟到了迟到了……不对,是太早了太早了……茶会……茶会在哪里?时间!时间在哪里?!”

这分明是“三月兔”亚伯拉罕·怀特的声音和风格!

怀表里的脸突然定格,直勾勾地“看”向索蕾娜,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邀请!来自非正式茶会的邀请!地点:现实与梦境的夹缝,时间:随时又永不!主题:在一切崩塌前,享受最后的疯狂!敬请光临——您忠实的,时间的囚徒与狂欢者,及茶会主办方:萨尔德加缪敬上!”

话音刚落,怀表“嘭”地炸成一团银白色的烟雾,烟雾迅速凝聚、变形,竟化作一只由齿轮和发条构成的、巴掌大小的机械兔子!

兔子用红宝石镶嵌的眼睛看了看索蕾娜,然后转身,用弹簧驱动的腿“咔哒咔哒”地朝着长廊尽头、一扇平时很少使用的侧门跑去,跑几步还回头看看,似乎在示意她们跟上。

“这……这是魔族的陷阱吗?”月云归握紧了腰间的武器,虽然她知道可能没什么用。

“陷阱?”索蕾娜歪了歪头,看着那只蹦跳的机械兔,“看着更像是……一个比较别致的‘请柬配送员’。疯帽子那家伙,倒是比那个黑漆漆的魔王会玩。”

她脸上露出一点兴趣:“反正食堂的布丁估计也悬了,去看看这个‘非正式茶会’有什么点心供应。”

说完,她真的跟上了那只机械兔子。

月云归和飞鸟井音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无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在现在这种整个世界都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似乎跟着索蕾娜去参加一个魔族团长办的“茶会”,也不是最疯狂的选择。

机械兔子引着她们穿过那扇侧门,外面本该是一条通往药剂温室的小径,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月云归和飞鸟井音倒吸一口凉气。

小径还是那条小径,但两侧的花草树木都变得……抽象了。

玫瑰花的颜色在每一秒渐变,从绯红到靛青再到亮黄;三色堇的花瓣上浮现出不断演算的数学公式;银杏树的叶子不再是扇形,而是一个个微小的、旋转的陀螺。

脚下的鹅卵石路面软绵绵的,踩上去有奇特的弹性,石头缝隙间渗出的是带着甜香、闪烁星光的液体。

天空在这里变成了拼接的油画布,一块是明媚的午后,一块是深邃的星空,一块是暴风雨的前奏,彼此之间没有过渡,生硬地拼接在一起,却又诡异地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