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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剑同归 - 儒门残页(2 / 2)

鬼谷子、郭家伦、黄初一紧随其后。郭家伦捧着《魔劫录》的手在微微颤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书院和被清光净化后裸露出的焦黑地面,眼中充满了悲悯与记录者的急切。黄初一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阴影,手中的探魔铜棍低低嗡鸣,防备着可能潜藏的零星魔物。

王青城走得很慢。琉璃左臂无意识地垂在身侧,暗红的裂纹在血月下依旧灼灼发亮,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右臂上,被青虺蝎尾刺伤的创口虽然被沧澜水神之力暂时压制,但怨毒与蝎毒交织的乌黑幽绿之色仍在皮肉下隐隐扩散,带来冰冷与灼烧交织的折磨。他的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方才强行引动万仙册众仙信念、沟通并增幅浩然正气的举动,几乎榨干了他残存的所有心力与本源。但他挺直着脊梁,一步一步,踏过魔物溃散后留下的粘稠污迹和焦枯骸骨,目光沉静如渊,与孟夫子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一种沉重而肃穆的气氛笼罩着这片劫后余生的废墟。

终于,王青城走到光罩边缘,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试图进入那温润的守护光晕,只是隔着那层薄薄的白金光芒,对着靠坐在碑基旁的孟夫子,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抱拳,行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修士之礼。动作牵动伤势,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护世盟,王青城。” 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孟夫子布满皱纹的脸上,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最终却只化作了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王青城残破的身躯,目光在他那裂纹密布的琉璃左臂和怨毒盘踞的右臂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后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鬼谷子等人,最后落回王青城染血却依旧沉静的脸上。那目光中,有洞悉一切的智慧,有深沉的悲悯,更有一种…终于卸下千钧重担的释然。

“好…好一个‘护世’…” 孟夫子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引万灵之念…增幅浩然…此等手段…闻所未闻…然…其心…其志…可昭日月…” 他喘息了片刻,枯瘦如鹰爪般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探入自己那件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的儒衫怀中。

摸索了许久,他才颤抖着抽出手。在他那污秽干枯、指甲崩裂的指间,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方折叠得极其方正、约莫巴掌大小的东西。那并非金铁玉石,而是一张纸。一张极其古旧、边缘早已磨损毛糙、呈现出深褐黄色的纸张。纸张本身似乎并无特殊,但当孟夫子将其取出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纯粹!凛冽!刚正不阿!

那气息并非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震撼。如同面对巍峨高山,如同仰望浩瀚星空,带着一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磅礴意志!仿佛有无数先贤的影像在这张残破的纸页上重叠,低声吟诵着天地间的至理大道!

“此乃…” 孟夫子喘息着,枯槁的手指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轻轻拂过那泛黄的纸面。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废墟,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文丞相…狱中所书…《正气歌》…残页…”

“文丞相?!” 郭家伦失声惊呼,捧着《魔劫录》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热光芒!那是史册中记载的,以一身正气抵御外辱、宁死不屈的千古忠魂!他的绝笔《正气歌》,更是儒家精神在黑暗年代不屈抗争的最高象征!这竟然是…文丞相亲书的残页?!

“非…全篇…” 孟夫子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回手中那方残页,“仅存…养气守正…克制心魔邪念…之精要法门…” 他抬起头,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眸,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死死地、充满托付之意地锁定王青城,“魔莲…血月…侵蚀…非仅血肉…更乱人心…毁其志…此篇…乃守心之盾…克邪之剑…赠予…护世之人…”

话音未落,孟夫子那本就微弱至极的气息,如同燃尽的烛芯,猛地一暗!他整个身体,从按着残页的指尖开始,竟无声无息地散发出点点柔和的白金色光粒!这光粒纯净无比,带着书香与浩然之意,如同无数细小的萤火,缓缓飘散开来!

“夫子!” 中年儒生和年轻书生泪如泉涌,悲恸欲绝,想要抓住那些光粒,却只徒劳地穿过一片虚无。

孟夫子的身体在这光粒逸散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他脸上却无丝毫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最后的目光,依旧落在王青城身上,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仿佛在说:“…莫负…苍生…”

随着最后一点光粒从他眉宇间飘散而出,孟夫子那枯槁的身躯彻底化作一片柔和的白金光晕,如同无数细碎的星辰尘埃,在圣贤碑文散发的温润光芒中盘旋、升腾,最终完全消散于无形。原地,只留下那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正气歌》残页,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散发着纯粹而坚韧的凛然正气。

整个书院废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圣贤碑文的光芒,依旧温润地流淌着,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先贤最后的馈赠。

王青城缓缓放下抱拳的右手,染血的瞳孔深深凝视着那悬浮的残页,又望向孟夫子消散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气,牵动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温润的浩然光晕之中。

没有阻碍,那守护的浩然正气仿佛认可了他的气息。

他伸出那只伤痕累累、却依旧稳定的右手,极其郑重地,如同捧起一座无形的山岳,轻轻托住了那方悬浮的《正气歌》残页。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泛黄古纸的刹那!

嗡——!

一股纯粹、磅礴、刚正不阿的意志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瞬间冲入了王青城的识海!没有狂暴的冲击,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涤荡灵魂的力量!万仙册在他识海中光芒大放!常天龙的印记发出一声舒畅的嘶鸣,白仙草的印记散发出更加纯净的药香,磐石印记嗡鸣着变得更加稳固…就连他右臂上那怨毒与蝎毒交织的伤口,其蔓延侵蚀的阴寒与灼痛感,竟也被这股沛然莫御的浩然正气强行压制下去,如同遇到了克星,退缩蛰伏!一股清凉而坚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铠甲,瞬间加持在他的精神意志之上,让他因剧痛和疲惫而濒临崩溃的心神,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残页上的古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流淌,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呼…” 王青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起了更重的责任。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方承载着千古浩然之气的残页收入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残页散发出的温润气息,如同最坚韧的护心镜,抵御着内外侵蚀的寒流。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跪伏在孟夫子消散之地、无声恸哭的中年儒生和年轻书生,扫过神情悲戚的鬼谷子、激动难抑的郭家伦和依旧警惕的黄初一。

“此地…不宜久留。” 王青城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份沉淀后的厚重。他抬头望向被血月染红的天空,山谷四周的阴影里,虽然魔物大潮已溃退,但那些猩红或惨绿的眼眸并未完全消失,贪婪与恶念如同跗骨之蛆,仍在窥伺。圣贤碑文的光芒虽能守护一时,却无法长久隔绝这日益浓重的魔世污浊。

“夫子…夫子他…” 中年儒生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哽咽。

“孟夫子,求仁得仁。” 王青城打断了他,语气沉缓而有力,“文脉不绝,精神永存。此间圣贤碑文,乃先贤智慧结晶,亦是魔莲眼中钉肉中刺。” 他染血的目光扫过那巨大的古玉石碑,“留在此地,终难逃魔爪。可愿随我…携此圣物,移入堂口?护世盟虽陋,愿倾力护持文脉不绝!”

“携碑…迁移?” 年轻书生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巨大的石碑,脸上露出茫然和难以置信。

“有何不可?” 鬼谷子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温润的碑面,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圣贤之道,存乎一心,亦载于金石。此碑乃文脉显化之器,承载千年浩然,非寻常顽石可比。堂口虽非洞天福地,却有地脉灵枢为基,万仙册为引,更有…” 他目光扫过王青城,“…引动万灵、增幅正气的堂主在!足以温养此碑,使其光芒不灭,以待清平!”

中年儒生与年轻书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与最后燃起的希望。书院已毁,夫子已逝,留在此地,结局早已注定。这残存的圣贤碑文,是夫子用生命守护的,是文脉最后的火种!

“我…张松年,愿携圣碑,入护世盟!” 中年儒生挣扎着站直身体,对着王青城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决绝。

“学生…李墨,愿往!” 年轻书生也连忙起身行礼。

王青城微微颔首。无需多言,他目光转向黄初一:“初一,探查碑基,寻迁移之法!”

“是!” 黄初一精神一振,立刻上前,手中探魔铜棍收起,换上了几件精巧的凿錾和刻有符文的量尺,绕着巨大的圣贤碑文基座仔细探查起来。他动作迅速而专注,手指在冰冷的石质基座和泥土间摸索,不时敲击几下,侧耳倾听回声。

趁着这个间隙,鬼谷子走到王青城身侧,手中那卷感应文脉的古老竹简再次浮现。他闭目凝神,枯瘦的手指在竹简上缓缓划过。这一次,竹简并未发出指引方向的光芒,反而在其表面那些古拙的篆文间,隐隐浮现出几个极其黯淡、如同被岁月尘封的奇异符号,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透着一股古老玄奥的气息。

“堂主,” 鬼谷子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方才引动浩然正气,涤荡魔氛之时…老朽借此碑文与文脉短暂共鸣之机…以秘法追溯源头…于那浩瀚而残破的文脉长河支流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同源’悸动…其性…非浩然之刚烈…而是…藏锋守拙,如渊如狱…”

王青城染血的瞳孔骤然一凝:“另一支文脉?”

“极有可能!” 鬼谷子点头,指尖点在竹简上一个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的、形似三重楼阁叠加的符号上,“此乃…上古‘天禄阁’之秘文!据残卷所载,天禄阁非显于世,乃秘藏百家精义、守护文明火种之所在…其踪迹…指向…南方…十万大山…深处…葬书谷!” 他眼中闪烁着洞察天机的幽光,“然…此讯息飘渺如烟,葬书谷更是传说中的绝地…或有遗存…亦或…只是文脉长河破碎前的残响…”

“天禄阁…葬书谷…” 王青城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南方十万大山…那是比此地更为险峻、传说中上古遗族与洪荒异兽盘踞的禁忌之地。血月魔莲之下,那里的凶险可想而知。但这线索,如同黑暗中的另一颗微星,指向了文脉可能存在的另一处火种。

就在这时,黄初一的声音传来:“堂主!碑基探查完毕!基座与山体地脉相连不深,核心禁制似在碑文本身!有办法!”

王青城收回思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说!”

“需以精纯文气为引,暂时切断碑文与地脉的浅层联系,再辅以土石搬运之法!张先生,李兄弟,请助我!” 黄初一看向两位儒生。

张松年与李墨立刻上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掌按在温润的圣贤碑文之上,闭上双眼,口中低声吟诵起古老的经文。随着他们的诵念,碑文上的白金光芒微微流转,变得更加内敛温顺。

黄初一则迅速从皮囊中取出几枚刻画着复杂符文的玉钉和一卷暗金色的绳索。他动作快如闪电,围绕着碑基丈量,将玉钉精准地钉入特定的方位,暗金绳索缠绕其上,构成一个临时的法阵。

“起!” 黄初一低喝一声,双手结印,按在法阵核心!

嗡! 玉钉上的符文亮起,暗金绳索绷紧!圣贤碑文通体微微一震,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竟缓缓脱离了基座,悬浮离地尺许!其下方的泥土岩石,仿佛失去了某种维系之力,变得松散起来。

“成了!” 黄初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接下来只需以土石之力搬运…”

“不必。” 王青城上前一步,完好的右手伸出,轻轻按在了悬浮的圣贤碑文侧面。识海中,万仙册上磐石的印记骤然亮起!一股沉稳厚重的土灵之力顺着他的手臂注入石碑。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巨大的圣贤碑文,竟在王青城的掌心接触下,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光芒一闪,迅速缩小!眨眼间,便化作一方仅有巴掌大小、通体温润、散发着淡淡白金光晕的玉碑模型,安静地躺在了王青城的掌心!重量也仿佛随之减轻。

“这…” 张松年和李墨看得目瞪口呆。

“神物自晦,大小如意。” 鬼谷子抚须,眼中露出赞叹,“此碑灵性未泯,认可了堂主方才引动的万灵守护之念与浩然增幅之力,故愿随行。”

王青城小心翼翼地将这方微缩的圣贤玉碑收入怀中,与那《正气歌》残页置于一处。温润的白金气息与凛冽的浩然正气在胸口交相辉映,如同两道坚韧的暖流,持续不断地抵御着内外魔气的侵蚀,滋养着他枯竭的心神与残破的躯体。

“走!” 王青城不再停留,当先转身,朝着山谷外走去。身影依旧残破,步伐依旧沉重,但那挺直的脊梁,却仿佛承载着新生的重量。

鬼谷子、黄初一、郭家伦紧随其后。张松年与李墨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夫子与无数同窗的书院废墟,眼中含着泪,也含着决绝的希望,毅然转身跟上。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崩塌的院墙,踏过魔物溃散后留下的狼藉之地。来时被魔物充斥的山谷,此刻一片死寂,只有残存的暗红苔藓在阴影里如同垂死的蠕虫般微微搏动,散发出衰败的腥甜气息。血月的魔光依旧冰冷地笼罩着,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污浊魔压,似乎被方才那场浩然清光的爆发涤荡了不少,隐隐透出一丝山野自然的清冷。

郭家伦一边走,一边飞快地在《魔劫录》上记录着,炭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魔潮溃,书院毁…孟夫子以身殉道,化浩然星辉…圣贤碑文微缩如意,随行…得《正气歌》残页,守心克邪…另,鬼谷先生感天禄阁秘文,指向葬书谷…”

他写得专注,仿佛要将这悲壮与希望并存的每一刻都铭刻下来。

走在最后的张松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望那片被血月勾勒出狰狞剪影的书院废墟,又望向走在队伍最前方、那残破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悲怆,却又有一丝绝处逢生的滚烫。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了许多的空气,胸膛起伏,对着废墟的方向,也对着那沉沦的天地,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吟诵起来,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这并非孟夫子最后诵念的《正气歌》原句,而是其后的句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黑暗的力量,如同为逝去的英魂招魂,又似为前行的同道壮行!

走在前面的李墨身体一颤,猛地停下,也跟着转过身,泪水再次涌出,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地应和道:“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两人的声音合在一处,在这劫后的山谷中回荡,撞在焦黑的山石上,竟隐隐引来一丝微弱的回响。圣贤碑文在王青城怀中似乎感应到了这同源的信念,散发出更加温润柔和的光晕,透过衣襟,在他胸前映出一小片温暖的白金色。

王青城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但在那染血的、紧抿的唇角,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悄然浮现,转瞬即逝。

东方天际,那轮永恒悬挂的血月边缘,浓得化不开的污浊云层深处,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一缕极其微弱、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光芒,如同沉睡大地挣开的第一线眼缝,艰难地透了出来。

天,终究没有彻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