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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阴阳路开,彩儿云归(1 / 2)

赫舍里·鳌图那裹挟着十万阴军怨煞的灵光悍然撞入万仙册后,整个五爷小院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凝滞。空气沉重如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唯有院墙上那层薄如蝉翼的淡金色光幕,在无声地荡漾着涟漪,隔绝着外界窥探的视线。

万仙册高悬堂前,光芒吞吐不定,内里仿佛有无穷星云在旋转生灭。属于赫舍里·鳌图的图腾——断颈处箍着佛珠的无头鬼王,手持判官笔,身后十万阴兵肃杀如林——已彻底凝实。图腾下方,“赫舍里·鳌图”五个血光凝成的名字灼灼燃烧,每一次明灭,都引动得堂口气运光柱随之微微震颤。

那光柱已然蜕变!不再是纯粹堂皇的金色,而是化作了沉凝厚重的暗金,如同地底深处奔涌的熔岩,又似凝固了万载岁月的血珀。它不再张扬地直冲霄汉,而是向内塌缩、凝聚,根基仿佛贯通了九幽,深深扎入不可测的幽冥深处。

院落周遭的景象随之变得诡异迷离。院墙之外,不再是熟悉的村野景象,而是笼罩上了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薄纱。薄纱之下,浑浊的忘川河水无声流淌,水波不兴,却散发着洗涤灵魂的阴寒。岸边,大片大片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摇曳生姿,花瓣开合间,仿佛有无数低语呢喃从中溢出。更远处,模糊的鬼影在灰白色的薄雾中时隐时现,那是被这新生“阴阳交汇”之地散发的独特气息吸引而来的孤魂野鬼。若有若无的风声呜咽着,夹杂着铁链拖曳过石板的刺耳摩擦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直透神魂。

阴阳交汇,幽冥门户!这阳世的堂口,此刻已半只脚踏入了亡者的疆域!

鬼谷子立于阵前,玄衣无风自动,掌中《本经阴符七术》的符文流转不息,散发着温润而宏大的道韵。他以无上法力为枢纽,引动万仙册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调和着堂口内阳间气运与幽冥煞气之间新生的、脆弱的平衡。赫舍里·鳌图那十万阴军带来的磅礴怨力,蚩岳三百黄泉精锐散发的太古凶威,以及堂口本身汇聚的万仙之力,如同数条狂暴的怒龙,此刻在鬼谷子以天地为棋盘的驾驭下,被强行约束在一个微妙的节点上,既相互制衡,又隐隐构成一个更强大的整体。

蟒黑龙巨大的蛇瞳中墨绿光芒闪烁,感受着这股蜕变后更加深沉浩瀚的力量,低沉的龙吟带着敬畏:“阴阳路开…此堂根基,已非寻常仙家可比了。”

胡天烈周身赤金火焰收敛,化作点点火星在毛发间跳跃,他舔了舔尖锐的犬齿,眼中战意与凝重并存:“好重的煞气!这无头鬼王的十万怨军,是把双刃剑啊…不过,够劲!”

灰宝儿和狸小花早已躲到了王青城身后,紧紧依偎着,小小的身体在周遭弥漫的阴寒气息中微微发抖。灰宝儿努力挺起胸膛,小爪子却死死抓着王青城的裤脚。狸小花碧绿的猫眼警惕地扫视着薄雾中那些模糊的鬼影,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呜。

王青城心潮翻涌,如同沸鼎。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白仙草柔和而充满生机的草木灵气包裹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隐有暗金与黑色交织的气息残留。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多了一道沉重而冰冷的契约烙印——血魂之契!这烙印将他与那断颈处佛珠缠绕、怨气冲霄的无头鬼王紧紧相连。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赫舍里·鳌图神魂深处那万载不熄的恨火在咆哮,那对“公道”近乎绝望的渴求在燃烧,更能感受到那蛰伏于古老战场虚影中的十万阴兵所蕴含的、足以踏破山河的恐怖力量!

这力量带来了踏破血海的希望,也带来了沉甸甸的责任与凶险。他抬头望向万仙册上那无头鬼王的图腾,眼神复杂而坚定。救母之路,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然而,他心口处那团深邃的“余烬”诅咒,似乎也因这幽冥门户的洞开而更加活跃,一丝丝冰寒死寂的气息悄然扩散,与周围浓烈的阴煞之气隐隐呼应。

就在这新生的阴阳平衡初定,众人心神激荡未平之际——

呜——呜呜——

一阵苍凉、悠远、仿佛自洪荒尽头吹来的号角声,穿透了忘川河水的虚影,清晰地回荡在院落之中。

这号角声低沉而肃穆,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母亲安抚啼哭的婴孩,又如祭司在引导迷途的亡魂。它抚平了空气的躁动,驱散了部分刺骨的阴寒,甚至连薄雾中那些模糊鬼影的轮廓都似乎清晰、安定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只见那流淌的忘川虚影之上,一艘巨大而古老的楼船轮廓,正缓缓从幽冥深处驶来。船体样式古拙,非今非古,巨大的船身遍布刀劈斧凿的痕迹和烈火焚烧后的焦黑,几根主桅杆早已折断,残存的破烂船帆如同招魂幡般低垂着。船头处,一个身影孑然独立。他身着前朝官服,但那官服早已褪色残破,沾满岁月的污迹与水渍。他手中持着一支巨大的青铜号角,号角表面布满铜绿,却依旧散发着苍凉的光泽。面容在薄雾与水汽的遮掩下模糊不清,唯有一股历经沧桑、引渡万魂的沉寂气息扑面而来。

“忘川引渡使…”狼占山靛蓝的竖瞳收缩,盘道之术本能运转,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幽冥摆渡人,掌引魂之职…他怎会主动现身于此?”

引渡使?王青城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古老传说般的重量。他手中的号角声,似乎能安抚躁动的亡魂。

忘川引渡使的到来仿佛只是一个引子。

叮铃…叮铃铃…

几乎在号角余音未歇的刹那,另一个方向,幽冥薄雾的深处,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清脆、空灵、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盘,又似月下风铃摇曳私语。这铃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并不响亮,却清晰地盖过了忘川水声与幽冥风声,直入心脾。

铃声入耳,王青城浑身猛地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灵魂深处炸开!这感觉如此熟悉,如此遥远,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的记忆碎片被猛地唤醒!

他霍然转头,目光死死盯向铃声传来的方向。

那翻涌的灰白雾气,如同被无形的玉手温柔地拨开。一架华美非凡的车辇,沐浴着朦胧的幽冥光华,缓缓驶出。

车辇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流转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奇异木材打造,其上镶嵌着无数细碎的、散发着幽蓝或月白光芒的宝石,如同将星河裁剪装点其上。四匹拉车的骏马,骨架嶙峋,通体却呈现出一种毫无杂质的、莹润的玉白色,骨骼的线条流畅而有力。它们没有血肉,唯有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碧色的火焰,冰冷而深邃。四蹄踏动间,并非踏在实地,而是踩在幽蓝色的光焰之上,无声无息,却步步生莲,留下点点转瞬即逝的碧火蹄印。

车辇前端,珠帘低垂。那珠帘并非寻常珍珠,而是一颗颗浑圆的、散发着柔和月华之光的宝珠,光华流转间,将车辇内部映照得朦胧一片。隐约可见一道曼妙的身影端坐其中,身姿绰约,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一只纤纤玉手从珠帘后探出。那手白皙得近乎透明,手指修长如玉笋,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晕。此刻,这只完美无瑕的手,正轻轻摇动着一串小巧精致的银铃。铃身不过拇指大小,造型古朴,上面镌刻着繁复玄奥的符文,随着摇动,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银色的微光。正是那空灵铃声的来源。

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直接敲打在王青城的心弦之上!

轰!

脑海深处,如同尘封的闸门被汹涌的洪水冲垮!无数破碎凌乱、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碎片,裹挟着强烈的情感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 **春日暖阳,纸鸢高飞。** 他奋力奔跑在开满野花的青翠山坡上,身后传来银铃般清脆快活的笑声:“青城哥哥!再高点!再放高点呀!”他回头,一个穿着鹅黄小袄、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正拍着手朝他欢叫。她手腕上,一串小小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 **雪夜寒窗,红泥小炉。**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炭火噼啪。少女已长成,褪去了稚气,眉眼温婉清丽。她坐在灯下,素手执着针线,正在缝制一件男子的外袍。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美的侧脸轮廓。她似乎察觉到他偷偷注视的目光,抬起眼,眸中带着嗔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意,手腕轻抬,那熟悉的银铃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呆子,看什么?仔细冻着了,快过来喝姜汤暖暖。”

* **大红喜字,未启的婚书。** 满目刺眼的红。红烛高烧,红绸满挂。他穿着崭新的吉服,心跳如擂鼓,掌心全是汗。门外传来喧天的锣鼓和宾客的笑闹。他紧张地看向放在案头那封用红纸金漆郑重封好的婚书,上面写着两个名字:王青城,苏彩儿。指尖颤抖着,就要去触碰那封印…然而,画面骤然扭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尖叫、翻倒的桌椅、惊恐奔逃的人群…还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血色!

* **诀别的雨巷,冰冷的指尖。**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生疼。他发疯般在混乱泥泞的街道上奔跑、呼喊。终于,在一个幽暗潮湿的巷角,他看到了她。她倒在那里,身上那件精心绣制的嫁衣被泥水和…暗红的液体浸透,失去了所有鲜艳。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手腕上那串银铃沾满了泥污,不再作响。看到他,她涣散的眼瞳里艰难地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力气,却只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青…城…逃…”那只曾为他缝衣、摇铃的手,无力地抬起,指尖冰冷,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便颓然垂落。腕上的银铃,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心碎般的“叮”声,彻底沉寂。

“呃啊——!”王青城猛地捂住心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剧烈的、撕裂灵魂般的痛苦,混合着无尽的爱恋、刻骨的愧疚与绝望的悲恸,如同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大脑!他大口喘息着,视线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青城!”灰宝儿和狸小花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他的腿。蟒白凤瞬间移到他身侧,冰冷的剑意透出,警惕地扫视四周,以为他受到了无形的攻击。

“是…记忆…”鬼谷子温润的眸子扫过王青城痛苦扭曲的脸,又望向那华美车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前世纠缠,因果未了…铃声唤醒了被轮回尘封的刻痕…”

“彩儿…苏彩儿…”王青城艰难地抬起头,嘴唇翕动,无声地念出那个仿佛在灵魂深处烙印了千百遍的名字,目光死死锁定那珠帘之后朦胧的身影。血色的嫁衣,冰冷的指尖,那声微弱绝望的“逃”…如同梦魇重现!

就在这时,那珠帘后,一只白皙的手再次伸出。这一次,手中握着的并非银铃,而是一支约尺许长的器物。它通体呈现温润的骨质色泽,似玉非玉,似骨非骨,顶端镶嵌着七颗米粒大小、颜色各异的奇异宝石,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宝石虽小,却内蕴星辰,散发着深邃而神秘的光晕。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窥探命运长河、拨动众生寿元的力量波动,从这支骨笛上悄然弥漫开来。

骨笛轻轻抬起,指向五爷小院的方向。珠帘微动,一个清冷、空灵、如同月下寒泉流淌、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复杂情愫的女子声音,穿透了空间,清晰地响起:

“忘川引渡使…奉冥府之命,护送新任‘司命’彩儿…循阴阳路之引,了结旧日因果…拜会此间堂主。”

司命?新任司命?!

狼占山倒吸一口冷气,靛蓝竖瞳中盘道之术疯狂推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执七星骨笛…可窥命簿,改运数…这是传说中司掌幽冥部分命格权柄的‘司命’之位!她…她竟得了此位?!”

鬼谷子眼中精光一闪,低语道:“忘川引渡,司命执笔…看来幽冥深处,亦有变数。此女与青城因果极深,此番前来,是劫是缘,尚未可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华美的车辇上。王青城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脑海中的剧痛,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开口。

珠帘轻响,如同玉珠相碰。帘幕向两侧无声滑开。

一个女子,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裙,裙裾如流云泻地,行走间,裙摆上仿佛有星光点点流淌。外罩一件轻薄如雾的淡紫色纱衣,衣袂飘飘,更添几分出尘之姿。乌黑如瀑的长发并未盘髻,仅用一根样式简单却流淌着温润灵光的白玉簪松松挽住一部分,其余青丝柔顺地垂落至腰际。

她的面容,与王青城记忆中那张温婉清丽的脸庞有着七八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与红润,只剩下一种近乎冰雪雕琢般的精致与透明。肤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冷玉。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寒,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琼鼻秀挺,唇色极淡,如同早春初绽的樱花瓣。

最令人心颤的是她的眼睛。当她抬起眼帘,那双眸子便显露出来——并非活人的黑白分明,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的幽紫色。眸底深处,是万古不化的寒潭,平静无波,映照着尘世,却又仿佛将尘世的一切悲欢都隔绝在外,只剩下永恒的寂寥与疏离。

然而,就在这双幽冷如寒星的紫眸深处,当她的目光穿透空间,落在王青城脸上时,那万古不化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碎裂开一道缝隙。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涟漪瞬间荡开——有刻骨铭心的熟悉,有穿透轮回的悲伤,有欲语还休的千言万语,最终,却被一种更深的、仿佛早已心死的沉寂强行压下,重新冻结。

她站在车辕之上,幽冥的光华在她周身流淌,清冷孤绝,如同广寒宫中谪落凡尘的仙子,又似忘川河畔一株独自盛开的彼岸花。腰间,除了那串引人沉沦记忆的银铃,还悬着一支七星流转的骨笛。

她看着王青城,目光穿透了数十步的距离,也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

“王青城…”清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听不出悲喜,“经年未见,别来…无恙?”那“无恙”二字,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轻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表面漾开微澜,便沉入无尽的寒冷与黑暗。

王青城喉头滚动,仿佛被无形的冰块哽住。他张了张嘴,前世今生无数的话语在胸腔里冲撞,最终却只化作干涩而沉重的一句:

“…彩儿…你…怎会在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她腰间的骨笛和银铃,那能窥探命簿、动摇灵魂的力量波动是如此清晰。

苏彩儿幽紫色的眼眸深处,那丝涟漪再次被强行抹平,只剩下冰冷的光泽。“身死魂消,一缕残念游荡幽冥。偶得机缘,蒙引渡使大人青眼,执此骨笛,暂代‘司命’之职,掌一方命格气运流转。”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的空寂,“此番前来,一为履行引渡使所托,稳固此新辟阴阳路之序。二为…”她微微一顿,目光似乎扫过王青城心口的位置,那幽深的紫瞳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她极度意外和…惊悸的东西!她的话语也随之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二为,了断你我之间…那点早已该随风而逝的前尘因果。”

那丝凝滞极其短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王青城心口处,“余烬”诅咒的印记却猛地灼烧了一下!一股冰寒刺骨的死寂感瞬间蔓延,仿佛在回应那惊鸿一瞥的窥探。

鬼谷子温润的眸子微微眯起。狼占山眉头紧锁,盘道之术运转到了极致,似乎在捕捉那瞬间逸散的异常。蟒白凤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

了断因果?王青城的心猛地一沉。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清冷如冰的苏彩儿,前世诀别时她指尖的冰冷和绝望的“逃”字再次刺痛了他。

“彩儿…”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不解,“前世是我无能,未能护你周全!此恨此憾,百死莫赎!你若有怨…”

“怨?”苏彩儿打断了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裂开的一道细纹,却无丝毫暖意,“魂归幽冥,前尘尽忘。怨也好,恨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徒增困扰。”她抬起那只握着七星骨笛的手,骨笛顶端七颗宝石流转的光芒映在她冰冷的眼底,“今日前来,只谈公事。此新辟阴阳交汇之地,气运初定,然根基不稳,幽冥气息驳杂,阳间气运亦受冲击。长此以往,必生祸乱,反噬堂口。”

她的目光扫过院墙外那层流动的薄纱,忘川虚影、游魂薄雾清晰可见。“我奉引渡使之命,借七星骨笛之力,为此地梳理阴阳,调和气运,稳固根基。此乃其一。”

她话锋一转,幽冷的紫瞳再次锁定了王青城:“其二,便是彻底斩断你我之间那点微弱的因果牵连。前世婚约未成,你我本已无份。今世阴阳两隔,更不该再有纠葛。此番施法,以司命权柄,抹去那点因果残痕,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桥归桥,路归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抹去因果?彻底了断?

王青城如遭雷击,脸色更加苍白。他看着苏彩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一丝前世残留的温度,却只看到一片冻结万载的寒冰。那冰冷的宣告,比任何利刃都更伤人。

“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急切,“彩儿!前世是我负你!我…”

“堂主!”蟒黑龙低沉的声音带着提醒的意味响起,巨大的蛇瞳瞥了一眼旁边那尊如同铁塔般沉默、但青铜鬼面后漆黑旋涡已开始加速旋转的蚩岳,还有那端坐鬼马之上、断颈处怨气因这番对话而隐隐躁动的赫舍里·鳌图。两位鬼帅的凶煞之气,因王青城情绪的剧烈波动和这外来鬼仙的“了断”之言,而变得有些危险。院外薄雾中,那些被吸引而来的游魂野鬼似乎也感应到什么,影影绰绰地躁动起来。

王青城猛地一窒,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他明白蟒黑龙的提醒,堂口初定,强敌环伺(那忘川引渡使还在一旁的楼船上静静观望),此刻绝非意气用事、纠缠儿女情长之时。但他更无法接受苏彩儿如此决绝的“抹去”!那等同于将她从自己的灵魂印记中彻底剜除!

“彩儿姑娘,”鬼谷子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因果之道,玄奥难测。强求抹去,恐非上策,反易遭反噬。你既为司命,掌命格气运,当知此理。稳固此间阴阳路,梳理驳杂气运,乃当务之急。至于前尘旧事…不妨待此间事了,再行商议?”他话语温和,却隐含道韵,不着痕迹地化解着紧绷的气氛,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苏彩儿幽冷的紫眸瞥了鬼谷子一眼,沉默了片刻。她握着骨笛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最终,她似乎接受了这个提议,或者说,她本就更在意“公事”。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清冷如故。目光从王青城身上移开,投向整个被幽冥薄雾笼罩的院落和院外混乱的阴阳景象。“此地阴阳二气,因新纳鬼帅与十万阴军,煞气过盛,阳和之气受迫,失衡之兆已显。若放任不管,不出三日,阳间院落将被幽冥阴气彻底侵蚀,化作死域;而堂口气运根基,亦会因阴阳失调而崩裂。”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法则。说话间,她皓腕轻抬,那支七星骨笛已横至唇边。

呜——

一声奇异的笛音骤然响起!

这声音并非凡俗笛声的悠扬或清越,而是一种更加空渺、更加深邃的韵律。它仿佛来自宇宙的深处,带着星辰运转的宏大轨迹与命运长河的低语。笛音初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周遭的空间中荡开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景象骤变!

院墙上那层隔绝内外的淡金色光幕,瞬间变得透明如水!院外那原本朦胧流淌的忘川虚影、摇曳的彼岸花、灰白薄雾中穿梭的模糊鬼影…此刻都如同被投入了清澈无比的水晶之中,纤毫毕现!甚至能看到一些形态扭曲、散发着浓烈怨气的厉鬼,正贪婪地试图啃噬堂口气运光幕的边缘!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苏彩儿那双幽紫色的司命之瞳注视下,在七星骨笛所引动的命运涟漪映射中,整个院落乃至院外数百丈的区域内,升腾起无数缕色彩各异、粗细不同的“气”!

代表堂口仙家、王青城自身生机的阳和之气,呈现出温暖的金色、青色、赤红色,但此刻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压制,光芒黯淡,蜷缩在院落中心区域,艰难地抵抗着侵袭。

而来自蚩岳及其三百黄泉阴兵、赫舍里·鳌图及其十万怨军的幽冥煞气,则如同汹涌的墨汁与粘稠的暗红血浪,霸道地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翻滚咆哮,不断侵蚀着金光,甚至开始渗透院墙,污染现实的地面,留下道道阴寒的霜痕与怨念凝结的黑斑!

两股气流泾渭分明,激烈对抗,在笛音与司命之力的显化下,形成一幅惊心动魄、危机四伏的能量图谱!失衡之象,触目惊心!

“嘶…”白银针倒吸一口凉气,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这直观呈现的凶险景象所慑。

“果然!”狼占山脸色凝重,“鬼帅归位,门户洞开,引来的幽冥之气远超预期!若无调和,此堂危矣!”

鬼谷子看着那被幽冥煞气步步紧逼的堂口阳和之气,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随即看向持笛而立的苏彩儿,微微颔首:“有劳司命。”

苏彩儿面无表情,幽紫的眼瞳中只有那混乱的气运图谱。她横笛再奏!

呜——呜——呜呜——

笛音陡然变得急促而复杂,如同九天星斗在加速运转!骨笛顶端,那七颗按照北斗方位排列的宝石骤然光芒大放!天枢贪狼(蓝)、天璇巨门(黑)、天玑禄存(碧)、天权文曲(绿)、玉衡廉贞(黄)、开阳武曲(赤)、摇光破军(白)!七色星光冲天而起,并非射向虚无的苍穹,而是如同七根巨大的光柱,狠狠刺入这片被幽冥薄雾笼罩的区域上方!

轰隆隆!

仿佛天穹被捅破!院落上方,那层因阴阳交汇而扭曲形成的、灰蒙蒙的幽冥天幕,竟被这七道星光硬生生撕开七个巨大的窟窿!透过窟窿,众人惊骇地看到——并非熟悉的夜空星辰,而是七颗巨大无比、光芒万丈、散发着截然不同法则气息的星辰虚影!它们按照北斗之形排列,磅礴的星辰之力如同天河倒灌,汹涌澎湃地倾泻而下!

贪狼星力狡诈灵动!巨门星力厚重封镇!禄存星力增益生机!文曲星力调和梳理!廉贞星力肃杀清正!武曲星力刚猛破煞!破军星力一往无前!

七股性质迥异却又同根同源的浩瀚星力,在苏彩儿骨笛的精准指引下,如同七条咆哮的星河巨龙,狠狠地轰入下方那混乱驳杂的阴阳气运场中!

“乾坤倒转,星移斗换!七星…定命!”苏彩儿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天地!

星光入地,并非狂暴的破坏,而是精妙绝伦的梳理与重塑!

* **禄存(碧)星力** 如同甘霖普降,温柔地融入堂口中心区域那些被压制的金色、青色、赤红阳和之气中。萎靡的仙家气息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得到滋养壮大,光芒重新变得明亮温暖。

* **文曲(绿)星力** 则化作亿万道纤细柔韧的绿色光丝,如同最灵巧的织女之手,精准地穿行在狂暴的幽冥煞气(墨黑、暗红)与堂口阳和之气(金、青、赤)之间。它并不强行压制或驱散煞气,而是巧妙地引导、分流、疏通那些淤积冲突最剧烈的节点,将纠缠撕扯的能量流一一理顺,如同梳理打结的乱麻。

* **廉贞(黄)星力** 带着凛然正气,化作一道道明黄色的光墙,竖立在院墙边缘以及堂口气运根基的关键节点。那些试图渗透污染现实的阴寒霜痕和怨念黑斑,一接触这明黄光墙,便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如同积雪遇阳,迅速消融净化。

* **武曲(赤)星力** 与 **破军(白)星力** 则最为刚猛霸道!它们如同两柄开天巨斧,凝聚成赤红与纯白的光焰洪流,悍然冲入那最为浓郁、最为狂暴、试图反扑的幽冥煞气核心区域(尤其是赫舍里·鳌图十万怨军盘踞的方向)。赤红光焰焚烧、炼化着怨念戾气,纯白光焰则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将顽固的煞气节点强行击碎、驱散!

* **巨门(黑)星力** 则形成一道道沉重的黑色光环,笼罩在蚩岳三百黄泉阴兵以及赫舍里·鳌图十万怨军的上方。这光环并非攻击,而是带着强大的封镇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约束着他们身上那过于外溢、容易引动阴阳失衡的凶煞戾气,使其内敛、沉淀,不再狂暴地冲击阳和领域。

* **贪狼(蓝)星力** 最为灵动,它如同幽蓝的精灵,在整个庞大的能量场中快速穿梭游走,敏锐地捕捉着每一处细微的失衡点,查漏补缺,引导其他星力进行微调,确保整个梳理过程精准无误。

七股星力,各司其职,配合得天衣无缝!在苏彩儿那幽冷专注的紫瞳注视和骨笛的精准操控下,原本混乱不堪、危机四伏的阴阳气运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狂暴冲突的能量流被梳理通畅,相互侵蚀的区域被清晰界定、稳固。代表堂口生机的阳和之气在禄存星力的滋养下蓬勃壮大,占据了院落核心,金光璀璨。而代表幽冥力量的煞气,在武曲、破军星力的压制驱散和巨门星力的约束下,虽然依旧磅礴浩瀚,却不再狂暴无序,而是被压缩、收束在特定的区域(如阴兵怨军驻扎处、忘川虚影附近),如同被驯服的猛兽,与阳和之气形成了一种动态的、相对稳定的平衡。

整个五爷小院,不,是整个阴阳交汇之地的气息,都为之一变!之前那种粘稠、沉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大大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厚重、更加稳固、更加包容万象的宏大感。院墙外那层流动的薄纱也变得更加凝实、清晰,忘川河水的流淌、彼岸花的摇曳、甚至远处幽冥的风景,都显得更加稳定有序,不再飘忽动荡。

鬼谷子眼中异彩连连,抚掌轻叹:“好一个七星定命!引星力入幽冥,梳理阴阳,调和气运!此等手段,已近乎造化之功!此女司命之位,名副其实!”

蟒黑龙、胡天烈等仙家感受着体内力量运转变得更加顺畅,堂口气运根基传来的稳固厚重感,无不心神震撼,看向苏彩儿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连蚩岳那青铜鬼面后的漆黑旋涡,旋转的速度都似乎放缓了一丝,赫舍里·鳌图胯下的鬼马也安静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七星定命大阵运转至巅峰,阴阳初定,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的刹那——

“嗬…嗬嗬…”

“还…我…命…来…”

“死…都…得…死…”

院墙之外,薄雾之中,那些原本在七星星力和司命威压下变得清晰、安定了许多的游魂野鬼,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躁动起来!而且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影子和低语!

只见数十道、上百道形态扭曲、怨气冲天的厉鬼身影猛地从薄雾中扑出!它们有的浑身湿透肿胀,滴落着腥臭的忘川水(水鬼);有的肢体残缺,伤口处黑气缭绕(横死鬼);有的浑身焦黑,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烧死鬼)…它们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眼眶中燃烧着疯狂与贪婪的魂火,完全无视了七星星力的余威和院墙上的光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目标无比明确地、疯狂地扑向站在院落中央、正全力维持着骨笛与星力连接的苏彩儿!

更准确地说,是扑向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精纯无比的、属于新任司命的命格本源气息!以及那支能窥探乃至修改命数的七星骨笛!

吞噬她!夺取那权柄!是这些沉沦幽冥、永世不得超生的凶戾厉鬼最本能的渴望!

“小心!”王青城瞳孔骤缩,失声惊呼,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他体内的力量应激勃发,腰间断刀嗡鸣!

“哼!魑魅魍魉,也敢觊觎司命?!”鬼谷子冷哼一声,正要出手。

然而,立于车辕之上的苏彩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厉鬼狂潮,幽紫色的眼眸中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嘲意。

她甚至没有放下唇边的骨笛,维持着七星定命大阵的运转。空着的左手,只是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尘埃般,朝着那汹涌扑来的鬼潮方向,轻轻一拂。

叮铃铃——!

腰间那串小巧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都要急促、都要穿透神魂的响声!

铃声入耳!

奇迹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水鬼,那疯狂挥舞、带着腥臭忘川水的利爪,在距离苏彩儿还有数丈之遥时,猛地僵在了半空!它们眼眶中燃烧的疯狂魂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骤然熄灭,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难以抗拒的“遗忘”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以苏彩儿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扑来的鬼潮!

所有扑击的动作瞬间停滞!

那些厉鬼脸上狰狞的怨毒、贪婪的渴望、嗜血的疯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婴儿般的空白和迷茫!它们悬浮在半空或僵立在原地,有的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是谁;有的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爪子,仿佛第一次认识它;有的甚至忘记了身处何地,开始无意识地原地打转…

它们忘记了自己为何扑来,忘记了那诱人的司命气息,忘记了刻骨的怨恨,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厉鬼!如同被强行格式化、抽走了所有记忆与执念的空白魂体!

“忘川…遗响…领域!”狼占山失声惊呼,靛蓝竖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铃声所及…过往皆空!这…这是触及了忘川本源法则的领域之力!”

这遗忘的领域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但对于苏彩儿来说,已然足够!

她左手拂过的动作并未停止,而是顺势下压!五指如兰,指尖萦绕着幽紫色的光晕,朝着下方那些陷入短暂失忆、毫无防备的厉鬼群,凌空一按!

噗!噗!噗!噗!

如同无形的巨掌拍下!那上百只形态各异的凶戾厉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在幽紫光芒的笼罩下,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缕精纯的、失去了所有记忆烙印的阴魂本源之力!这些本源之力并未消散,而是被苏彩儿腰间的银铃和手中的骨笛散发出的吸力牵引,如同百川归海,迅速没入其中。

银铃的光芒似乎更盛了一分,骨笛顶端流转的星辉也仿佛凝实了一丝。

整个扑杀过程,从爆发到结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上百只凶戾厉鬼,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院墙外薄雾翻滚,以及院落中众人一片死寂的震撼!

苏彩儿缓缓放下左手,腰间的银铃声也归于沉寂。她依旧横着骨笛,幽冷的紫眸扫过那片重归“平静”的薄雾,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那瞬间爆发又瞬间消失的遗忘领域之力,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令人心悸的余韵。

“咕咚。”灰宝儿咽了口唾沫,小爪子紧紧捂住嘴巴,看向苏彩儿的眼神充满了惊惧。狸小花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碧绿的猫眼死死盯着那串看似无害的银铃。

王青城更是心神俱震。他从未想过,当年那个手腕系着银铃、笑语嫣然的少女,如今竟掌握着如此恐怖的力量——抹去存在之基的记忆!这比单纯的毁灭更加令人胆寒!看着苏彩儿那冰冷无波的侧脸,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然而,苏彩儿并未理会众人的反应。她幽冷的目光,越过那被七星星力梳理后趋于稳固的阴阳气运场,最终落在了王青城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了他心口的位置!那深邃幽紫的司命之瞳,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那团如附骨之疽的“余烬”诅咒!

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握着骨笛的手指,再次不易察觉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