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写给苏文渊的信,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引起了回应。
不过一个时辰,苏福便亲自带着人来到了偏僻小院,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六小姐,”苏福躬身道,“老爷看了您的信,对小姐的深明大义与担当极为赞赏。老爷已吩咐下去,将后园‘听雪轩’即刻收拾出来,供小姐专用。听雪轩僻静宽敞,地龙炭火一应俱全,最是适合静心创作。所需一应材料,老爷已命人开库房选取最好的,稍后便会送来。至于观音画像……”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老爷已让人去请‘宝相阁’的珍藏摹本,那是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真迹摹本,最为传神,明日便可送到小姐手中。”
听雪轩!宝相阁吴道子摹本!
苏悦心中微震。父亲这次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听雪轩是府中一处景致极佳的独立院落,平日少有人去,确实是最佳选择。而吴道子的观音摹本,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看来,父亲也深知此事关乎重大,将家族颜面压在了她身上。
“多谢父亲,有劳苏管家了。”苏悦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很快,一箱箱物料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小院,又由春桃和小梅仔细清点后,分批运往听雪轩。光滑如镜的顶级杭绸、色泽饱满柔和的各色丝线、甚至还有一小包极其珍贵的、用来绣制佛光轮廓的金线……琳琅满目,品质皆属上乘。
柳氏那边出奇地安静,并未有任何阻挠,仿佛默许了这一切。但苏悦知道,这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深的阴谋。
傍晚时分,苏悦带着春桃和小梅,正式搬入了听雪轩。
听雪轩果然名不虚传,院落清幽,屋舍雅致,推开后窗便能望见一片覆雪的白梅林,冷香浮动,沁人心脾。地龙烧得暖暖的,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苏悦无心欣赏景致,立刻开始布置绣房。最大的正厅被清空,架起了特制的大型绣架。所有物料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她特意在墙角放置了那几盆她亲自培育的、长势极好的萱草和薄荷,清冽的香气有助于宁神静气。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深夜。
苏悦遣退了疲惫的春桃和小梅,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绣房中。巨大的绣架立在中央,上面空无一物,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任务的艰巨。
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盘膝坐在窗边的蒲团上,再次凝神内视,进入灵泉空间。
月牙泉眼光华流转,似乎比往日更为活跃。她尝试着引导出一缕泉水,并未饮用,而是用意念控制着,让其如薄雾般弥漫在空间的意识感知中,细细体会着那份清凉、纯净、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力量。
绣制观音,技艺其次,心性为首。她需要让自己的心境,尽可能地贴近那种慈悲、包容、宁静、空灵的境界。
灵泉的气息,似乎天生就带有这种特质。
她沉浸在那种玄妙的状态中,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拂动声,传入她敏锐的耳中。
又来了!
苏悦心神一凛,瞬间从内视状态退出,收敛气息,目光锐利地投向窗外。
一道熟悉的、挺拔修长的黑色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听雪轩的院中,正隔着窗纸,望向屋内。
慕容云澈!
他果然来了!
苏悦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道影子。她知道,他定然已经知晓了懿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