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院内,苏悦看着苏福亲自送来的两匹光滑如水、质感极佳的月白和淡青色杭绸,以及一匣子色彩丰富、质地均匀的丝线,心中了然。
父亲这是……要考较她的绣工了。而且,特意指明了要“清雅”的“小品”,其用意,几乎不言而喻。
“小姐,老爷这……”春桃看着那在陋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华美绸缎,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无事。”苏悦抚摸着那光滑冰凉的缎面,眼神清明,“父亲给了机会,我们接着便是。”
她没有立刻动手。先是仔细检查了绸缎和丝线,确认无误后,便开始凝神构思。父亲既要“清雅小品”,又要“以备家用”(实则应是送礼),题材不能太过寻常,寓意需好,尺寸也不能太大。
她想起了苏文渊书房那株“寒玉素心”,又想起了自己那方绣了兰草的帕子,以及脑海中那灵泉空间内月牙状的泉眼。
一个构思逐渐成型。
她决定绣一幅小巧的插屏绣画。以那株“寒玉素心”为蓝本,但又不完全写实,而是取其神韵,将兰草与明月、流泉的意象结合。皎皎明月悬于左上,月华如水,其形状正与她灵泉空间的月牙泉眼相合;一丛幽兰生于右下嶙峋怪石之侧,姿态清绝,叶片舒展,仿佛沐浴着月华清辉;中间则以极细的银灰、淡青丝线,以虚实相间的针法,绣出若有若无的潺潺溪流,连接明月与幽兰,寓意“月华滋养,兰草生辉”。
构图疏朗,意境空灵。既贴合了兰花主题,又暗含了她自身的际遇与心境,更带着一种超越俗流的高雅意趣。
构思既定,苏悦便沉下心来,开始动手。
她依旧没有动用全部实力,针法以这个时代常见的套针、抢针、施针为主,但在表现月光朦胧、水流潺潺时,融入了一些更为细腻微妙的针法变化,使得画面更具层次与灵动感。她绣得很慢,每一针都力求完美,指尖引导着浸泡过微量灵泉的丝线,让绣品隐隐透出一股清灵之气。
期间,她依旧深居简出,每日习字不辍,维持着沉静病弱的表象。只有在她埋首绣架之时,那专注的侧影,微抿的唇角,以及指尖流淌出的、逐渐成型的清雅画作,才透露出她内敛的锋芒与惊人的耐心。
时间在飞针走线中悄然流逝。
当最后一缕丝线在月牙边缘收针,整幅绣品终于完成。
苏悦轻轻舒了口气,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月白缎面上,明月幽兰,清泉流淌,虚实相生,意境悠远。那兰草仿佛自带风骨,那月华似乎真能流淌,整幅绣品散发着一种宁静而高洁的气息,令人观之忘俗。
她仔细地将绣品绷好在一个小小的紫檀木插屏架上,没有落款,只在背面极隐蔽的角落,绣了那个小小的“月”字纹。
“春桃,”她唤道,“去回禀父亲,就说女儿奉命绣制的小品已然完成,请父亲示下。”
她知道,这幅绣品呈上去,将会在父亲心中,再次投下一枚分量不轻的棋子。
窗外,寒风依旧,但她屋内的炭火,似乎比往日,更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