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的龙涎香已燃至尾声,残留的青烟在金砖地面上萦绕,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交织,酿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郁。方才太子逼宫时打翻的鎏金爵杯滚落在丹陛之下,酒液早已干涸,只留下一圈深褐色的印记,像是这煌煌大殿上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疤。沈清辞立于殿中,掌心的暖玉仍残留着温润的余温,那方才为震慑太子而绽放的莹白光芒虽已收敛,却似在她眼底沉淀下一层冷冽的锋芒。
萧玦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上走向殿外,皇上的龙袍领口处仍沾染着暗红的血迹,方才被太子剑锋所迫时的惊悸尚未完全褪去,脚步虽稳,指节却仍因后怕而微微泛白。他回头望向瘫坐在地上的太子,龙目之中满是失望与痛心,那目光似重锤般砸在太子身上,让本就失魂落魄的他更是浑身一颤,狼狈地垂下了头颅。
“陛下,太医署院判已在文华殿外候着,臣先送您去诊治。”萧玦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刻意放缓脚步,目光不时扫过皇上的面色,生怕这位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帝王再有任何闪失。
皇上轻轻颔首,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罢了,先处置了这逆子再说。”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清辞,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清辞,今日若非你与靖王,朕恐已遭此逆子毒手。镇国公教女有方,沈家忠君爱国,朕必不会亏待。”
沈清辞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亮却不失谦逊:“陛下言重了。护佑陛下与大靖江山,是臣女与靖王的本分,不敢求赏。只是太子谋逆证据确凿,还需尽快处置,以安朝野人心。”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身后的禁军统领沉声道:“将太子拿下,打入西苑冷宫,即刻起废除其太子之位,不准任何人探视!待朕伤愈,再交由三法司严加审讯!”
“遵旨!”禁军统领轰然应诺,挥手示意两名身强力壮的禁军上前。冰冷的铁链锁住太子手腕时,他终于从绝望中回过神来,猛地抬头看向皇上离去的方向,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怨毒:“父皇!你不能废了我!我是太子!这江山本该是我的!萧玦、沈清辞,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禁军的束缚,却被死死按在地上,粗糙的金砖磨破了他的掌心,渗出血丝。沈清辞冷冷地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前世,他与沈清柔便是这样,在她与家族落难时极尽嘲讽与折磨,如今这不过是他应得的报应。
“太子殿下,事到如今,再做无谓的挣扎,只会徒增笑柄。”沈清辞缓缓走上前,暖玉在她指尖轻轻转动,“你勾结敌国、克扣赈灾粮款、逼宫弑父,桩桩件件皆是灭门重罪。陛下念及父子之情,未当场赐死你,已是天大的仁慈,你该知足了。”
太子猛地抬头瞪着她,眼底布满血丝:“沈清辞!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暖玉早已认我为主,我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你这个妖女,定是你用邪术迷惑了父皇与萧玦!”
“妖女?”沈清辞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暖玉上精致的云纹,“这暖玉是沈家传家宝,只认沈氏血脉正统,你与沈清柔那般卑劣之人,也配让它认主?若不是你贪心不足,妄图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太子的痛处。他想起当初沈清柔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拿到暖玉,便能借助其力量助他登基,可到头来,不仅暖玉未能到手,自己反而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一股巨大的悔恨与绝望涌上心头,太子突然瘫软在地,再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禁军将他拖拽着向外走去。
看着太子被押走的背影,沈清辞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几分。晚翠快步走上前,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小姐,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累着了?方才您用暖玉震慑太子时,奴婢都快吓死了,生怕您出什么意外。”
沈清辞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温声道:“我没事,只是方才情况紧急,不得不冒险一试。好在暖玉不负所望,总算镇住了太子。对了,东宫那边的搜查情况如何?沈清柔可有消息?”
“东宫已经搜查完毕,除了太子与敌国往来的书信、账册,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密信,上面的字迹奴婢从未见过,像是异族文字。”晚翠压低声音,“至于沈清柔,靖王殿下已经派人去追查她的下落了。”
沈清辞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异族文字?看来沈清柔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她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恐怕是察觉到太子要败,提前跑路了。你立刻将那些密信送到靖王手中,让他派人好生破译,说不定能找到关于敌国势力的线索。”
“是,奴婢这就去办。”晚翠连忙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沈清辞独自留在太和殿内,目光扫过殿中狼藉的景象——打翻的案几、散落的奏折、干涸的血迹,无不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她走到丹陛之上,指尖轻轻拂过龙椅扶手上精致的龙纹,心中思绪万千。前世,她便是在这太和殿外,看着萧景渊(此处太子名应为萧景渊,前文设定一致)登基为帝,看着他下令抄斩镇国公府,看着自己被打入冷宫。而如今,她不仅阻止了这场悲剧的重演,还亲手将萧景渊送入了冷宫,这命运的反转,恍如隔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清辞回头望去,只见萧玦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蟒袍已换了一件干净的,只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疲惫。看到沈清辞,他眼中的疲惫顿时消散了几分,快步走上前:“清辞,你怎么还在这里?方才太医说你方才动用暖玉之力,损耗不小,该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我在等你。”沈清辞微微一笑,“皇上的伤势如何?朝堂上的反应怎么样?”
“父皇只是受了些轻伤,太医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受了惊吓,需要好好静养。”萧玦叹了口气,“朝堂上倒是炸开了锅,不少官员都在议论太子谋逆之事,还有些人趁机弹劾与太子交好的官员,场面有些混乱。我已经让人暂时压制住了,等明日父皇出面,再正式宣布废除太子之位,想必就能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