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马贼顿时连人带马翻滚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嚎,瞬间被后续的铁蹄淹没。但更多的马贼则伏低身子,手中弯刀舞动,拼命格挡,冲锋的速度竟未有丝毫减缓,狠狠地撞上了商队结成的防御圆阵!
“杀——!”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兵刃猛烈碰撞的铿锵声、骆驼受惊的悲鸣声、利刃切割血肉的闷响……种种声音瞬间爆发开来,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漫天黄沙,将这片原本死寂的沙海化为了残酷而混乱的炼狱。
赫连轻侯狂笑一声,长久压抑的战意勃然迸发,长刀悍然出鞘,如一头猛虎闯入羊群,雪亮刀光泼洒之处,必带起一蓬蓬刺目的血花。他有意无意地将战圈控制在苏泓的骆驼附近。
一名马贼凭借精湛的骑术,巧妙地避开两名护卫的交叉攻击,手中粗糙的套索带着呼啸的风声,甩向骆驼背上的苏泓。
苏泓甚至没有去看那飞来的套索,执绫的右手手腕微动。暗红绫影如拥有生命的灵蛇,后发先至,缠上了旋转飞来的套索。他并未与对方角力,而是借着对方前冲的势头,手腕灵巧地一抖、一引。
那马贼只觉一股力道顺着套索传来,重心瞬间失控,惊骇的叫声刚出口,人已被带得从马背上斜飞出去,正好撞上另一名同伴劈来的弯刀。
苏泓手腕一振,索红铃便乖顺地倒卷而回,重新缠绕于腰间。他的目光依旧沉静,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交锋,只是随手为之。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依旧停留在感受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上。
楼临风坐镇中央,玉骨折扇时开时合,姿态看似优雅从容,每一次挥出拂扫,却都精准地点向马贼的手腕、咽喉等要害。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整个混乱的战场。
战斗异常惨烈。马贼凭借人数优势与亡命之徒的悍勇,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商队的防线。商会护卫虽个个精锐,悍不畏死,但毕竟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紧密的圆阵在敌人反复冲击下,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松动和缺口,不时有护卫浑身浴血,惨叫着倒下,形势岌岌可危。
“真邪门!没完没了!这样耗下去非得被这群狼崽子啃光了不可!”赫连轻侯一刀将一名马贼连人带刀劈得倒飞出去,顺势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沫,咧着嘴朝楼临风喊道,“楼狐狸!别光顾着看热闹,他们的头狼猫在哪个沙堆后面?”
楼临风挥扇精准地击飞一枚角度刁钻的冷箭,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很快锁定远处一座较高的沙丘。那里有数骑明显更为精悍的骑兵,簇拥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头戴狰狞狼皮帽的汉子。
“西北向,那戴狼皮帽的便是!”楼临风扬声回应。
“得令!让小爷去会会那头狼崽子,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嘴硬!”赫连轻侯眼中爆发出见猎心喜的光芒,一提缰绳,座下骏马人立而起,眼看就要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就在这时,苏泓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遭的喊杀与风啸。
“等等。”
赫连轻侯猛地一拽缰绳,躁动的战马硬生生被他勒停在原地,他侧过头,带着几分被打断兴致的疑惑和惯有的混不吝看向苏泓:“嗯?”
苏泓的目光却越过了那马贼头领所在的沙丘,落在其侧后方一片看似毫无异状的沙坡。那里的沙面反光,在他看来,与周围有些许不同,并且正在微微起伏。
“沙丘后面,好像也有人藏着。”他平静地陈述,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大概二十个左右。”
楼临风和赫连轻侯闻言,脸色皆是一变。若赫连轻侯贸然直冲首领所在,极有可能在最后时刻被这些埋伏的弓弩手乱箭射杀。
楼临风深深看了苏泓一眼,此刻情势危急,他迅速对身旁的周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周管事重重点头,立刻点了一队手持厚重皮盾和强弩的精干护卫,借着骆驼躯体与货物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沙丘侧翼迂回过去。
战局依旧胶灼惨烈。风沙似乎也越来越大,狂风吹拂着黄沙,打在脸上生疼,视野变得愈发模糊。
苏泓依旧稳坐于骆驼背上,索红铃时而出其不意地挥出,化解掉靠近的零星危机,每一次动作都简洁、自然。他注意到,在风沙的掩护下,一小股装备更精良的马贼,正试图从商队防御最为薄弱的侧后方,预备发动突袭。
那里堆放着饮水和部分补给,在茫茫沙海里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他没有示警,只是用脚跟极轻地一磕骆驼的腹部,通人性的骆驼便迈开步子,看似无意地向着那个方向靠近了些。
当那几名精锐马贼骤然发难,挥动弯刀砍向看守补给的护卫时,暗红色的长绫悄无声息地卷上了冲在最前面那名马贼的脚踝,猛地一拽!
那人惊呼一声,被直接从马背上拽落。未等其余同伴反应,绫影再闪,莲瓣银铃发出一串急促的颤音,无形的波动让另外两名马贼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这短短一瞬,已被反应过来的商会护卫抓住,数柄长矛和刀剑立刻招呼上去。
苏泓的介入,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恰好路过,随手拂去了眼前的障碍。
几乎就在同时,沙丘后方传来了短促而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夹杂着几声惨叫。不久,周管事带着那队护卫返回,几人身上带血,他对着楼临风微微颔首。
楼临风眼中闪过一丝振奋,朗声喝道:“贼首伏兵已除!诸位奋力杀敌!”
守卫们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怒吼,反击的力度骤然增强。
远处的马贼头领显然也察觉到了埋伏被拔除,以及商队陡然提升的士气,他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
然而,一直感受着环境变化的苏泓,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下。他抬起头,望向更高远、更昏黄的天空。风中的气息,沙粒的力度,都在变化。
一直分心关注着他的赫连轻侯立刻察觉到了,急忙问道:“怎么了?”
苏泓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种基于身体感受到的确定:
“风变了,沙也更急了。”他顿了顿,如同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自然现象,“大的沙暴,快要来了。”
他清晰地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声音平稳如常:
“该找地方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