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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万小雅醒来了(1 / 2)

直升机穿透雨幕,城市的轮廓在舷窗外由模糊的灯火逐渐凝实为清晰的光带、楼宇和街道。云清朗紧紧抓着座椅边缘,失重与超重交替带来的不适被他强行压下,他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机舱中央那张被各种管线和仪器环绕的担架床上。

陈默带来的主治医生几乎没有离开过万小雅身边。他时而俯身仔细查看她的瞳孔反应,时而快速调整输液泵的参数,偶尔对着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和数字蹙眉,用简洁的术语与旁边的助手交流。舱内除了引擎的轰鸣,便是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偶尔的气流轻响,气氛紧张而专注。

“血氧稳定在95%,血压回升到90\/60,心率还是偏快,但节律正常。”一名助手报告。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万小雅被初步清理过、覆着新型敷料的创面上,声音沉稳:“保持镇静和镇痛深度,注意体温。通知手术室和血库,我们五分钟后降落。”

云清朗听不懂那些术语,但他看得懂陈默的神色。那紧锁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但眼神中的凝重里多了一丝掌控局面的笃定。这份笃定,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将云清朗从绝望的深渊边缘,稍稍拉回了一点。

直升机开始平稳下降,下方的景象让云清朗有些目眩。那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建筑群,灯火通明,许多楼顶都有闪烁的指示灯或巨大的标志。其中一栋方正高大的楼宇顶部,红色的十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宽阔的停机坪上,已有数盏强光探照灯亮起,指引着方向。

机身微微一震,稳稳停落在坪上。舱门甫一打开,不同于山间暴雨的、带着消毒水和城市气息的微凉空气涌了进来。早已等候在侧的一群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协助将万小雅的担架床平稳转移到一辆带有轮子、铺着洁白床单的推车(转运床)上。

“陈主任!”一名戴着口罩、年约五十、气质干练的女医生迎上来,目光快速扫过转运床上的万小雅,语气急促但清晰,“手术室和烧伤科IcU已准备就绪,刘教授和张主任马上就到。”

陈默一边快步跟着转运床走,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秦主任,患者万小雅,重度火焰烧伤,总面积预估65%,深II度至III度为主,伴吸入性损伤、低血容量性及感染性休克。已行院前紧急气管插管、液体复苏、抗感染及初步清创+VSd覆盖。目前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创面污染重,感染风险极高,需紧急行彻底清创、焦痂切开减张,必要时探查深部组织,并做好植皮准备。血型和交叉配血做了吗?”

“做了,o型,血浆和红细胞已备足。”秦主任点头,同样步履匆匆,“麻醉科和呼吸治疗师已就位。这位是家属?”她看了一眼跟在后面、面色苍白、衣着狼狈的云清朗。

“是我兄弟,云清朗。”陈默简短介绍,随即对云清朗道,“清朗,你跟秦主任去办一下必要手续,签个字。小雅直接进手术室,我会一直在里面。别担心,每一步我们都会尽全力。”

云清朗看着陈默被手术帽和口罩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沉静眼眸的脸,又看看被迅速推向一道自动开启的玻璃大门内的妻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跟进去,想守在最近的地方,但他知道,此刻他进去毫无用处,甚至可能添乱。他只能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对着陈默重重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陈默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转身,追着转运床消失在门内。那扇自动门无声地合拢,将云清朗隔绝在外。

秦主任示意一名护士过来:“小赵,带这位云先生去急诊办手续,走绿色通道。解释一下需要签的文件。”她又对云清朗放缓了语气,“云先生,请跟我来,我们需要您提供一些基本信息,并签署手术和输血同意书。陈主任是我们医院,乃至全国顶尖的创伤和烧伤专家,他亲自负责,请您一定放心。”

放心?云清朗如何能放心?但他只能麻木地跟着那个叫小赵的护士,穿过明亮得刺眼、弥漫着奇怪气味的走廊,来到一个有着长长柜台(分诊台)的房间。周围人来人往,穿着各种颜色制服的人步履匆匆,推着轮床、拿着仪器、抱着文件夹,空气里充斥着低声的交谈、仪器的鸣响和一种无形的紧迫感。这一切对云清朗来说,光怪陆离,陌生得令人心慌。

小赵护士很耐心,拿出一叠表格,询问姓名、年龄、受伤经过(云清朗只含糊说了意外失火)、既往病史等。云清朗机械地回答着,目光却不时飘向走廊深处,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手术室内的情景。当护士拿出需要他签字的手术同意书、输血同意书等文件,指着那些关于麻醉意外、大出血、感染、器官功能衰竭等等可能发生的风险条款时,云清朗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每一个冰冷的医学名词,都像是一把锤子,敲击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云先生,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告知您最坏的可能性,但我们会用最好的技术和方案来避免。”小赵轻声安慰。

云清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孤注一掷的决绝。他颤抖着,在指定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歪斜,却用了极大的力气。

手续办完,小赵将他带到手术室外家属等待区。这里相对安静一些,有几排冰冷的金属座椅,墙上挂着电子显示屏,显示着一些手术间的状态(“手术中”、“准备中”)。空气里消毒水味更浓。已有两三位家属坐在那里,神情或焦虑,或麻木,或低声啜泣。

云清朗选了一个最靠近手术室入口的角落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他之前在药王谷口跪着时一样。只是此刻,他面对的是一扇紧闭的、代表着现代医学生死之门的手术室大门,门上方亮着“手术中”三个红字。

时间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缓慢得如同刀割。等待区里电子钟的数字跳动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推车轱辘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敲击着他的耳膜。他试图运功调息,让内力在经脉中流转以平复心绪,却发现内力滞涩不堪,心神根本无法凝聚。小雅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枯木禅师的叹息,陈默凝重而快速的话语,还有刚才同意书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词汇……无数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里翻腾、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全身包裹在绿色无菌衣里、只露出眼睛的医护人员快步走出,手里拿着一张单子。

“万小雅家属!”

云清朗猛地弹起,冲了过去:“我是!她怎么样?”

医护人员语速很快:“手术正在进行中,目前情况稳定。陈主任让我出来告知您,清创比预想的复杂,部分深部肌肉组织有坏死迹象,需要扩大清创范围,并可能进行早期切痂植皮。这是新的手术方案补充同意书,需要您签字。另外,术中出血比预期多,可能需要更多血制品,血库正在调配。”

云清朗眼前黑了一下,扶住了墙壁才站稳。扩大清创?切痂植皮?更多出血?每一个词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接过笔,甚至没看清补充条款上具体写了什么,就在指定位置再次签下名字。笔尖划破了纸张。

医护人员点点头,快速返回手术室。门再次合拢。

云清朗踉跄着退回座椅,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有湿意。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武功再高,此刻也抵不过手术刀下分毫的偏差;内力再深,也无法替妻子承受一丝一毫的痛苦。他只能在这里等,被动地接受着里面传来的、或好或坏的消息。

等待区的人来了又走,换了面孔。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又透出些许灰白。雨不知何时停了。云清朗仿佛一尊石像,凝固在角落的阴影里。直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王二狗压低嗓门的呼喊:“师兄!”

云清朗缓缓抬起头,看到王二狗抱着依旧沉睡的云霄,在一位医院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有些局促不安地走了过来。王二狗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担忧,但看到云清朗还好好坐着,似乎松了口气。

“师兄,你没事吧?小雅姐怎么样了?”王二狗急急问道,将云霄小心地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孩子睡得不太安稳,嘟囔了一句梦话。

“还在手术。”云清朗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看了一眼儿子,伸手轻轻摸了摸云霄的额头,触手微凉。“你们怎么来的?”

“天快亮时,有辆……那个叫越野车的东西,来谷口接的我和禅师。禅师先回谷里了,说谷中还有事,让你放心,他回头再来探望。我就带着霄儿跟车来了。”王二狗环顾四周,眼中难掩惊奇和一丝畏怯,“小雅姐进去多久了?”

“很久了。”云清朗喃喃道。

两人一时无言。王二狗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陪在旁边。云霄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看到陌生的环境和父亲憔悴的样子,小嘴一扁就要哭。王二狗连忙笨拙地哄着,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和水囊。

天色大亮,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是陈默。他摘下了手术帽和口罩,露出满是倦容的脸,眼底有着清晰的血丝,身上的绿色无菌衣还未换下,上面似乎沾了些许污渍。他的脚步有些沉重,但脊背依然挺直。

云清朗和王二狗立刻站起,迎了上去,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看着他们,特别是云清朗那双布满红丝、充满急切和恐惧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手术结束了。”他的声音带着长时间高度集中后的沙哑,但语气平稳,“清创很彻底,所有失活和严重感染的组织都已去除,进行了充分的冲洗和消毒。做了必要的焦痂切开减张,防止肢体远端血运障碍和腔隙综合征。深部肌肉的损伤比预想的好一些,保住了大部分重要功能单元。”

他顿了一下,看到云清朗眼中的亮光,继续道:“考虑到创面巨大且污染重,为了防止继发感染和促进愈合,我们进行了首次自体皮片移植。取了她自身头皮和少量大腿完好的皮肤,制成微粒皮,覆盖了部分重要的功能区域和深度创面。其余创面用了异种皮(猪皮)暂时覆盖保护,等待后续植皮。”

云清朗听得半懂不懂,只抓住关键:“她……小雅她……”

“生命体征在术中一度出现波动,但都及时控制住了。现在输血、抗感染、镇静镇痛、液体维持都在进行。手术是成功的,她挺过来了。”陈默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但眼神依然谨慎,“但是,清朗,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感染关、休克关、多器官功能可能受损的难关,还有漫长的创面愈合期、无数次换药和后续的修复手术。植皮成活需要时间,疤痕和挛缩的问题后期也需要处理。尤其是面部和颈部的深度烧伤……”

他没有说完,但云清朗已经明白了。命暂时抢回来了,但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且容貌的恢复,希望渺茫。

“能……看看她吗?”云清朗哑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