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乞丐(2 / 2)

木雕上,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纹路,似乎极轻极轻地闪动了一下,如同呼吸。

随即,他又缓缓低下头,恢复了那副麻木不仁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阳光投下的错觉。

街角人来人往,无人留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只有风,无声地吹过。

回到听竹小苑,王二狗像被抽走了魂儿,连着几天都打不起精神,也不再往镇上跑,只是闷头帮着大哥干活,或者看着云霄和小伙伴豆豆在院子里玩遥控车,眼神里没了以往那种热切期盼的光。

云清朗和万小雅见他这般模样,虽有不忍,但更多的是安心。看来那场“试探”确实让他死了心。生活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平静的轨道。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这天是周五,云霄和豆豆约好了周末一起去镇上新开的小公园玩滑梯。豆豆家就在镇子边上,父母在街口开了家杂货铺。放学后,豆豆热情地邀请云霄先去他家看新买的图画书,云霄征得万小雅同意后,便开心地去了。

万小雅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去接儿子了,便跟陈母打了声招呼,独自往镇上去。

夕阳的余晖给小镇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街上来往的多是下班放学归家的人,气氛安宁。万小雅心情平和地走向豆豆家所在的巷子。

就在快要到巷口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对面——那个熟悉的墙角。

那个老乞丐,依旧蜷缩在那里。

但就在这一瞥之间,万小雅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老乞丐似乎刚刚从一个瞌睡中醒来,正下意识地抬起那只枯瘦的手,揉搓着惺忪的睡眼。而就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他手腕上那个一直沾满泥污、毫不起眼的奇异木雕,恰好对准了西沉的落日!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凝练的金红色光芒,自木雕内部一闪而逝!仿佛夕阳的余晖被瞬间吸纳、提炼,然后又悄然隐没!

那绝非普通木质能产生的反光!更像是一种…能量的内蕴与流转!

万小雅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缩!

她体内修炼《青灵化生诀》而生出的那丝敏锐灵觉,在此刻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股极其短暂、却浩瀚古朴的灼热气息,虽然一闪即逝,却让她周身的寒冰内力都为之微微一滞!

那不是幻觉!

这个老乞丐!那个木雕!果然有问题!

几乎就在万小雅察觉到异常的同时,那老乞丐似乎也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和那瞬间的气息波动!他揉眼睛的动作僵住了,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万小雅的方向!

四目相对!

这一次,那双眼眸中再无半分呆滞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沧桑、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惊诧,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审视!

但这一切情绪如同潮水般,来得快,去得更快!

就在万小雅下意识地运转内力,全身戒备的刹那,老乞丐的眼神已经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浑浊和茫然。他仿佛只是被路人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将手腕缩回破烂的袖子里,重新蜷缩起来,变回了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可怜老人。

整个过程,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

街上来往的行人,无人察觉这短暂无声的交锋。

万小雅站在原地,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确信自己绝没有看错!那瞬间的眼神碰撞,那木雕奇异的光芒,那浩瀚的气息…都真切无比!

云清朗和她的试探,甚至陈默的判断,可能都错了!

这个老人,不是在伪装普通,他是真正地将某种惊世的秘密,完美地隐匿在了这极致的平凡之下!其境界,远超他们的想象!

他到底是谁?那木雕又是什么?他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她和清朗,或者…霄儿来的?

万小雅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惊疑不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移开目光,装作只是路过停顿,继续向豆豆家走去,但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

接到云霄后,她牵着儿子的小手往回走,再次经过那个街角时,她强忍着没有去看那个角落,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她的背上,直到她走出很远很远。

回到听竹小苑,云清朗立刻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

“小雅,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接霄儿不顺利吗?”

万小雅将云霄支去找姥姥看新编的竹蚱蜢,拉着云清朗和陈默走到后院,压低了声音,将方才所见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云清朗和陈默听完,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如此说来,这位前辈…绝非等闲。”陈默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其敛息匿迹之术,已近乎道法自然,连我都完全被骗过了。那木雕,恐是某种传承信物或强大法器。”

云清朗眉头紧锁:“他明明发现了小雅察觉了他的秘密,却并未有任何举动…这反而更让人不安。他究竟意欲何为?”

万小雅忧心忡忡:“我最担心的是,他是否为了霄儿而来?上次我们的试探,包括霄儿掉落风车,他看似毫无反应,但是否…其实已经注意到了霄儿?”

就在这时,王二狗恰好哼着小调路过后院门口,听到只言片语,立刻凑了进来:“咋了咋了?是不是那老乞丐有消息了?”他还以为师兄嫂子回心转意了。

云清朗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将万小雅的发现告诉了他。

王二狗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天才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俺就说吧!俺就说那老头不一般!你们还不信!看看!看看!嫂子都看见了!那木雕会吸太阳光!那是宝贝啊!”

激动过后,他又迅速萎靡下来,哭丧着脸:“完了完了…那上次咱们试探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咱们是不是把他得罪了?这机缘是不是让咱们给搅黄了?”

陈默沉吟道:“未必是搅黄。若他真是世外高人,行事必然超乎我等想象。他既显露了一丝痕迹给小雅,或许…是一种默许,或者说,是一种新的试探?”

云清朗沉思良久,缓缓道:“无论他是何意图,既然他选择隐匿,我们便不能主动戳破。否则,福祸难料。一切,唯有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他看向万小雅和王二狗,语气严肃:“此事,仅限于我们几人知晓,绝不可再外传,尤其不能告诉娘和大柱哥,免得他们担心。二狗,特别是你,决不可再私自前往探查,以免画蛇添足,触怒高人,引来灾祸!”

王二狗经过这次,哪还敢自作主张,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明白明白!俺绝对不乱来了!都听师兄的!”

万小雅也点头同意,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

那个夕阳下短暂的对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以及那个能吸纳夕阳之精的奇异木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很快涟漪散去,但那份深水下的涌动,却已然开始。

听竹小苑的夜晚,似乎比往常更加静谧,也更加莫测。

而此刻,镇子边缘那破旧的棚屋里,蜷缩在草席上的老乞丐,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腕,看着那在黑暗中毫不起眼的木雕,干枯的指尖轻轻拂过其表面。

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无尽沧桑的叹息,在黑暗中幽幽散开。

“时机…未至啊…”

“心性…尚需磨砺…”

“孩子…倒是块璞玉…”

声音低喃,渐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