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邱道长正在打一套奇特的拳法,动作缓慢如蜗牛,但每一步都让地上的落叶无风自动。万师傅在一旁熬药,药罐里散发出的气味让陈默胸口一紧——是那种治疗哮喘的汤药。
醒了?万师傅头也不回,吃点东西再去特调局。我煮了粥。
陈默盛了碗白粥,食不知味地咽着。王二狗从客房出来,眼睛还是肿的,但至少愿意跟人对视了。
小雅怎么样?陈默问。
能小声说话了。王二狗声音嘶哑,云师兄还被那根黑针定着,动弹不得,但气色好多了。
正说着,邱道长收功走来,银丝拂尘一甩:小子,去特调局前先过来。
他让陈默坐下,拂尘银丝如蛛网般展开,轻轻覆盖在陈默头顶。一股清凉的能量流遍全身,最后汇聚在胸口的太极印记处。
嗯,能量平衡多了。邱道长满意地点头,记住,无论多着急,都不要过度使用阳日镜心的力量。你哥用自己为代价帮你稳定了体内能量,别辜负他的牺牲。
陈默郑重点头:我会注意的。
早饭后,陈默独自前往特调局总部。大战后的总部大楼伤痕累累,部分区域仍被封锁。出示证件后,警卫肃然起敬,立刻放行。
陈队长的办公室保持原样。警卫低声说,罗局长...不,前罗局长的事曝光后,大家都把陈队长当英雄。
电梯上行时,陈默的心跳越来越快。哥哥的办公室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兄弟俩这些年疏远太多,他甚至不知道哥哥平时的工作环境。
门牌上302的字样让陈默鼻头一酸。推门而入,办公室简洁整齐,墙上挂着几张表彰状和团队合影。陈默注意到最近一张合影里,哥哥站在角落,脸上是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疲惫。照片一角有小李的身影,年轻探员笑得阳光灿烂。
保险箱...陈默环顾四周,在书架后发现了一个嵌入式保险箱。
输入陈默的生日,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放着几份标着的文件、一把老式左轮手枪,以及一个牛皮纸信封。
陈默取出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父母抱着年幼的兄弟俩,背景是青霄观的门楣。照片背面是稚嫩的笔迹:永远在一起。陈威、陈默。
这显然是兄弟俩小时候写的。陈默完全不记得这张照片的存在,更不知道哥哥一直珍藏着它。
信封里还有一本日记。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翻开了第一页:
9月12日,阴。弟弟又发病了,整夜咳嗽。我偷听到医生说可能活不过十岁。我一定要找到救他的方法...
3月5日,雨。加入特调局的第一天。这里有机会接触秘术,或许能找到治愈默弟的方法...
11月8日,晴。弟弟不见了,爸妈快急死了,爸爸去找弟弟还没有回来,妈妈一直在哭…。
泪水模糊了视线。陈默从未想过,哥哥加入特调局竟是为了寻找治愈他的方法;更不知道自己的背后另有隐情。
继续翻找,他在保险箱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缕用红绳系着的胎发——是陈默出生时的头发,母亲曾说过要永远保存。
这就是...哥哥最珍视的东西?陈默捧着这些物品,心如刀割。
他小心地将照片、日记和胎发包好,正准备离开时,目光落在办公桌抽屉上。一个冲动让他拉开了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份调职申请,日期是两个月前。
申请调任文职,理由:需更多时间陪伴家人...
陈默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哥哥已经准备放下工作,回到他身边。
陈先生?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陈默抬头,看到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的年轻女子,眼睛红肿,我是林雪,陈队的...未婚妻。
陈默慌忙擦泪起身:林小姐,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林雪走进来,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坠子是一枚戒指——正是陈威的婚戒,邱道长联系过我了,说需要羁绊之物。这个...应该最合适。
她将项链递给陈默,声音哽咽:陈威常说他欠你一个完整的童年。请...一定要带他回来。
陈默接过项链,戒指上还带着林雪的体温:我会尽一切努力。
离开总部时,夕阳将大楼染成血色。陈默抱着收集到的物品,感觉比来时更加沉重。这些零碎的遗物拼凑出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哥哥——那个表面严厉冷漠的陈威,背后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回到万家院子时,已是月上枝头。院内点起了灯笼,邱道长正在石桌旁摆弄一些奇怪的器具——铜盆、符纸、红线,以及几盏造型古怪的油灯。
万师傅迎上来:找到了?
陈默展示收集到的物品:照片、日记、胎发,以及林雪给的戒指。邱道长检查后,满意地点头:足够了,尤其是这缕胎发。血脉羁绊最强。
什么时候开始?陈默急切地问。
满月之夜,也就是后天。邱道长说,这两天我需要准备法事,你也得调整状态。
他让陈默将阴阳鉴放在院中央的石台上,周围用红线缠绕,线上挂着小小的铜铃。镜面朝上,正好映照着夜空中的月亮。
从现在起,每晚你都要在镜前守到子时,与你哥哥。邱道长严肃地说,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心念。让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等他回来。
陈默郑重点头。第一晚,他盘坐在镜前,双手轻抚镜面,闭目回忆与哥哥短暂相处的点点滴滴...
镜面偶尔会闪过一丝金光,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第二天,小雅已经能正常说话,虽然声音还很轻。云清朗也被邱道长了,黑针一拔,他立刻活蹦乱跳地帮忙准备法事。
王二狗的情绪明显好转,甚至开始跟邱道长斗嘴:老头,你这套法事靠不靠谱啊?别到时候把陈队长弄成僵尸了。
小兔崽子懂什么!邱道长吹胡子瞪眼,老夫行走江湖时,你爹还在穿开裆裤呢!
看着这一幕,陈默不禁微笑。自从哥哥牺牲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些许轻松。
满月之夜终于到来。院子中央搭起了一座简易法坛,阴阳鉴放在正中央,周围摆着五盏油灯,形成一个五角星。邱道长身着正式道袍,手持银丝拂尘,神情肃穆。
都记住了吗?他最后一次确认流程,我主持法事,万老头护法,清朗和小雅负责维持能量平衡,二狗子打杂。
为什么我又是打杂的?王二狗抱怨。
因为你最吵。邱道长毫不客气,现在,各就各位!
陈默按照指示跪在法坛前,将收集到的羁绊物品放在铜盘里。邱道长点燃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灰落在铜盘中,与物品混合。
陈默,滴血。邱道长命令道。
陈默割破手指,让鲜血滴在物品上。奇怪的是,血滴没有散开,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物品间流动,最后全部被那缕胎发吸收。
邱道长拂尘一挥,血脉共鸣开始了!
他让陈默双手捧起阴阳鉴,同时将铜盘置于镜面上方。月光直射下来,镜面与铜盘之间形成一道光柱。
现在,呼唤你哥哥!
陈默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想着哥哥——不是特调局的陈队长,而是那个会为他偷藏糖果、在他发烧时彻夜不眠的哥哥。
哥...他在心中呼唤,回家吧...
铜盘中的物品开始发光,尤其是那缕胎发,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与此同时,镜面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成形。
继续!邱道长低喝,让他看到羁绊之物!
陈默将记忆中的画面通过心念传递——父母离世后兄弟俩相依为命的夜晚;他大学毕业时台下那个偷偷抹泪的身影;保险箱里珍藏多年的童年照片...
镜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正是陈威!他看起来有些困惑,像是在梦中游荡的人突然听到了呼唤。
陈默忍不住喊出声,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镜中的陈威似乎听到了,转头向陈默的方向。他张开嘴,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
时候到了!邱道长突然大喝,镜魂归位,此时不行,更待何时!
他拂尘一挥,银丝如闪电般刺入镜面,缠绕住陈威的身影。万师傅同时出手,十几枚铜钱飞起,在空中形成一个通道。
邱道长对陈默喊。
陈默本能地用力一拽,感觉拂尘另一端传来实实在在的重量。云清朗和小雅立刻上前帮忙,三人的能量汇聚在一起,通过银丝传导。
镜面剧烈波动,陈威的身影被一点点拉出。他的表情从迷茫变为震惊,最后是恍然。
默弟...?
当陈威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镜面时,异变突生。阴阳鉴突然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中传来,要将陈威拉回去!
不好!邱道长脸色大变,阴阳鉴不愿释放他!
陈默死死抓住拂尘,感觉哥哥的手正在一点点滑脱。千钧一发之际,王二狗突然冲上前,将一把香灰撒向镜面。
看香术——通灵!
香灰在镜面上形成奇怪的图案,暂时阻断了那股吸力。借着这个空隙,陈默用尽全力一拉——
陈威整个人从镜中跌出,重重摔在法坛上。阴阳鉴一声落地,镜面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陈默扑上去抱住陈威,感受到实实在在的体温和心跳。
陈威虚弱地睁开眼睛,目光从陈默脸上移到周围一张张关切的面孔,最后落在邱道长身上:我这是...回来了?
暂时而已。邱道长严肃地说,你的灵魂已经与阴阳鉴绑定,完全分离需要时间。他指了指镜面上的裂纹,现在它受损了,对你的束缚减弱,但等它自我修复...
我还会被拉回去。陈威了然地点点头,随即看向陈默,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不过,能再见你一面,值了。
陈默紧紧抱住哥哥,泪水打湿了对方的肩膀:欢迎回家,哥。
院中,满月高悬,洒下一片银辉。阴阳鉴静静地躺在石台上,镜中似有金光流转,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感人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