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师(2 / 2)

云清朗还没反应过来,老钱已经下意识地起身,慌乱地在小屋昏暗的角落里摸索,很快端来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浑浊的凉水。

王二狗看都没看那碗,小心翼翼地将药片凑到秦阿婆嘴边,声音瞬间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哄劝的意味,与刚才的流里流气判若两人:“婆,张嘴,啊——乖,吃了就不咳了……”

秦阿婆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却还是顺从地微微张开嘴。王二狗小心翼翼地将药片塞进她嘴里,然后接过老钱手里的破碗,自己先尝了一小口试了试水温,才将碗沿凑到阿婆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地喂她喝水。

昏黄的灯火下,那染着刺眼金发、戴着大金链子、纹着花臂的混混,此刻低眉顺眼,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拍背的节奏沉稳而耐心,喂水的动作专注而温柔。那副混不吝的皮囊下,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笨拙又赤诚的孝心。这一幕,无声地撞在云清朗心上,远比任何言语更有力。他默默地看着,喉头有些发堵。

秦阿婆艰难地咽下药片和水,剧烈的咳嗽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她疲惫地靠在王二狗并不算宽厚、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可靠的臂弯里,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云清朗,里面是燃烧到尽头的烛火,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娃子……”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缕游丝,却带着最后的力量,“老婆子……说话算话。本事……教给你。二狗……交给你。他……他心不坏……就是……没走上正路……”她的目光在王二狗那张写满担忧的金毛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最终又落回云清朗身上,“替我……看着他点……别……别让人欺负了……”

“婆!”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搂住阿婆瘦小的身体,“你别瞎说!你好着呢!我明天就去找车!咱们搬!搬城里去!住大医院旁边!我养你!”

秦阿婆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极其费力地、轻轻地拍了拍王二狗紧搂着她的胳膊,浑浊的眼里似乎漾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水光,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慈祥的弧度:“傻小子……城里……吵……老婆子……认这老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就……就这儿了……挺好……”

话音未落,她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靠在王二狗怀里,呼吸变得微弱而悠长,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沉入了昏睡。那盏豆油灯的火苗,在她阖眼的瞬间,猛地向上窜了一下,随即又虚弱地低伏下去,光影在布满蛛网的墙壁上剧烈地摇晃,将王二狗紧抱着阿婆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凝固成一幅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剪影。

*

接下来的七天,对于云清朗而言,像是一场被强行拖入的、光怪陆离的噩梦。他白天强撑着应付那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夜幕一降临,便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匆匆赶到城郊那片荒凉破败之地,踏入秦阿婆那间弥漫着浓烈草药、香灰与腐朽气息的黑暗小屋。

小屋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亮,只有那盏污垢斑驳的豆油灯,在屋子中央摇曳着昏黄微弱的光晕,成为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秦阿婆枯槁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沟壑纵横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她那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灯下亮得惊人,牢牢锁定着云清朗,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穿透灵魂的审视。

“看水!”秦阿婆的声音干涩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枯瘦的手指将一个盛满浑浊井水的粗陶碗推到云清朗面前。水面在摇曳的灯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静心!凝神!把你那双‘眼’,给我沉下去!”

云清朗依言定睛凝视。起初,水面只有灯火的倒影和他自己模糊的轮廓在晃动。渐渐地,随着他精神的高度集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膜被刺破。那浑浊的水面下,竟真的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扭曲、难以名状的景象!有时是纠缠翻滚的灰色雾气,有时是破碎不成形的、一闪而过的狰狞面孔,甚至有一次,他清晰地“看”到水面下浮现出一只枯瘦惨白、指甲漆黑的手,猛地向他抓来!他惊得猛然后仰,撞翻了身后的破板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怕什么!”秦阿婆厉声呵斥,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那是‘秽气’!聚了形!记它的纹路!记它散开的方向!左旋是冲撞,右旋是阴怨!这才是‘看水’的本事!不是让你看戏!”她抓起一把不知名的干草灰,狠狠撒进碗里。那水面下扭曲的景象和惨白的手爪,在灰烬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发出无声的“嗤嗤”声,剧烈地翻腾了几下,迅速消散无踪,只剩下浑浊的水和漂浮的草灰。

“梦兆!”秦阿婆又推过来一个边缘豁口的小瓦罐,里面是半罐粘稠如墨的液体,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活人夜游,生魂不稳。梦里的东西,半真半假!记好了:见水漫金山,主阴债缠身;见大火焚屋,主阳火将熄;见故人梳头……哼!”她冷哼一声,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森冷的弧度,“那是讨债的鬼,嫌你手脚慢了!得赶紧送!”

她随手从旁边一个破布袋里抓出几张粗糙发黄的草纸,又摸出一截磨秃了头的旧墨锭,塞到云清朗手里:“画!破秽符!驱梦魇的!心要诚,手要稳!一笔错,狗屁不通!”她枯瘦的手指在草纸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扭曲如蛇虫盘绕的符号,笔划转折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照着这个来!气跟着笔尖走!别他娘的软绵绵!”

云清朗屏息凝神,指尖捏紧那秃头墨锭,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笔。那粗糙的草纸仿佛带着某种阻力,墨汁滞涩难行,笔下的线条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毫无秦阿婆演示时那股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软脚虾!”秦阿婆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鄙夷,“用你的‘气’!那点能看见脏东西的‘气’!灌进去!当它是你身体里流的血!”

云清朗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老人刻薄的言语,将所有心神都凝聚在指尖,努力去感知、去调动体内那股从未被他真正掌控过的、若隐若现的冰凉气息。他尝试着,笨拙地将其引导向握笔的手指。笔尖下的墨线似乎真的流畅了一丝,微微泛起一层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的、极其微弱的凉意。

“哼,算你还有点根骨。”秦阿婆冷眼瞧着,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

第七夜,课程接近尾声。秦阿婆的气息明显比前几日更弱,说话时胸腔里如同塞着一个破风箱,嘶嘶作响。她颤巍巍地从一个上了锁、包浆厚重的小木箱底层,摸出一本册子。那册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非纸非皮,颜色暗沉发黄,边缘磨损得厉害,散发着比草药更浓烈的古老气息。封面上没有字迹,只画着一个极其简约的、首尾相衔的环形图案。

“拿着。”秦阿婆将册子重重拍在云清朗手里。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托着一块寒铁。“老婆子压箱底的……一些旧事记载,还有……几样土方子。留着……以后……慢慢琢磨。”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云清朗,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烙印在眼底,“二狗……你答应过老婆子的……别……别让他走歪了……”

交代完最后一句,秦阿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沉重地喘息着,眼皮再也无力抬起。王二狗一直沉默地守在屋角那片最深的阴影里,此刻才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熟练而轻柔地将阿婆揽靠在自己身上,让她躺得舒服些。昏黄的灯火映着他染得刺眼的金发和那张写满阴郁与担忧的脸,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看向云清朗手中那本古老册子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秦阿婆是在第九天的清晨走的。

云清朗接到王二狗电话时,手机那头的声音嘶哑、冰冷,像一块被冻透了的石头:“婆……没了。”

他赶到那间破败小屋时,老钱已经先一步到了,正佝偻着背,默默地帮忙擦拭秦阿婆生前坐的那张破旧小方桌。桌子上,那盏陪伴了老人不知多少岁月的豆油灯,灯盏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灯油凝固在缝隙边缘,像一道干涸的黑色泪痕。灯旁,那只秦阿婆常用来看水的粗陶碗,碗底赫然裂成了三瓣,歪歪扭扭地散在桌面上。角落里,王二狗用来存放各种草药、杂物的几个破罐子,也无一幸免,全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更令人心惊的是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昨夜还好好的,此刻竟如同被无形的烈火瞬间焚烧过,所有的叶子在一夜之间彻底枯黄、卷曲、凋零,光秃秃的枝桠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只向天控诉的绝望巨爪。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草木急速腐败和泥土腥气的味道,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

王二狗就站在那棵一夜枯死的槐树下。他换掉了那身扎眼的混混行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黑布衣裤,大概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阿婆的旧物。刺眼的金发被他胡乱地压在一顶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工人帽下。他背对着院门,肩膀绷得死紧,微微耸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的手,暴露着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下葬的日子定在三天后,在城西那片更偏僻、更荒凉的乱葬岗边缘,是老槐树枯死前就选好的地方。那天天气诡异得很。天空是那种明晃晃的、毫无遮拦的惨白,一轮苍白无力的太阳高悬着,刺得人眼睛发痛,空气闷热得如同蒸笼。然而,就在那口薄薄的、刷着劣质黑漆的棺材被缓缓放入冰冷的墓穴,泥土开始覆盖上去的时候,天空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雨丝。

不是乌云带来的雨。头顶依旧是那片刺目的、苍白无云的天空。雨丝却细密地、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带着一种沁骨的凉意,落在滚烫的土地上,腾起一片氤氲的白气。阳光穿过这细密的雨帘,在湿漉漉的坟头周围,折射出无数道细小、跳跃的光晕。

当最后一锹泥土拍实,简陋的木碑竖起时,奇迹发生了。

一道清晰、完整的七彩虹桥,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跨越了灰蒙蒙的乱葬岗上空,一端似乎就落在秦阿婆那湿漉漉的新坟之上!虹桥色彩纯净、饱满,在苍白日光和蒙蒙雨帘的映衬下,美得近乎虚幻,与周遭荒凉破败的景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老钱看得目瞪口呆,嘴唇哆嗦着,喃喃道:“老天爷……开眼了?阿婆……阿婆这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跪在坟前、低垂着头颅的王二狗,肩膀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横跨在阿婆坟头的彩虹,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婆!”他嘶哑的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在空旷的坟地里回荡,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没有哭嚎,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道彩虹,对着那方新土,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狠狠砸在湿润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他保持着这个额头触地的姿势,几秒钟后,才猛地直起腰,沾满泥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又重生的火焰。他不再看那彩虹,也不再看那坟头,而是转向站在一旁的云清朗和老钱,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冷的石头上:

“婆,城里铺子,我盘好了。”

*

“槐荫巷17号”。

一块崭新的、黑底金字的木质招牌,端端正正地悬挂在省城老城区一条闹中取静、绿树成荫的小巷深处。门脸不大,古旧的门板被重新刷了桐油,透出温润的光泽。门口两侧,王二狗不知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换来两盆虬枝盘曲的老石榴树盆景,给这间新开张的小铺增添了几分沉静的气息。

云清朗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那块招牌。阳光透过巷子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槐荫巷17号”几个字上,跳跃着。名字是老钱起的,说是有念想。地方是王二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短短半个月内谈下来的,位置、租金都出乎意料地合适。装修也是他一手操持,没让云清朗操半点心,只让他把秦阿婆留下的那本古老册子和一些用得上的“家伙什”搬了过来。

王二狗此刻正蹲在店门口,拿着块破布,使劲擦拭着门槛上一块顽固的污渍。他摘掉了那顶旧工人帽,那头刺眼的金发重新暴露在阳光下,但似乎比之前顺眼了些,大概认真洗过。那身紧身骷髅t恤和大金链子也消失了,换成了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只是耳朵上的耳钉还倔强地闪着光。他干得很专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用力时手臂上的纹身线条也跟着起伏。

“清朗哥,里面都拾掇利索了,”他擦完门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指了指店内,“那本‘天书’……哦不,婆留下的册子,我放你那张老榆木桌上了。还有那面铜镜,也摆上了。”他顿了顿,眼神瞟向巷口,声音压低了些,“对了,我刚出去买螺丝刀,听巷口开小卖部的张婶说,她家隔壁那栋老楼,这几天半夜总听见有女人哭,哭得瘆人……你说……要不要……”

云清朗点点头,没说话,抬步走进了这间属于他的“新家”。屋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新木器和淡淡草药混合的气息。靠墙是一排古朴的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旧书和他自己的笔记。屋子正中,是一张宽大的、带着天然木纹的老榆木桌,桌面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桌上,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那本秦阿婆临终前郑重交付给他的古老册子,封面上那个首尾相衔的环形图案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仿佛带着某种深邃的韵律。

右边,则是一面边缘铸着模糊夔纹、镜面却异常光洁的铜镜。这镜子也是秦阿婆压箱底的物件之一,据她说能照见一些寻常镜子照不出的东西。

云清朗的目光在册子和铜镜之间逡巡了一下,最终,手指还是落在了那本古旧册子粗糙的封面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承诺,传承,还有未知的责任,都沉甸甸地压在这本书里。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郑重,缓缓翻开了封面。

册子内页的纸张极其坚韧,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古铜色。上面的字迹并非墨写,而是一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颜料,笔迹古拙有力,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沧桑感。记载的内容驳杂深奥,大多是些古老的符号、仪式、禁忌以及一些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异事”记录。

他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过,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字迹和图案。当翻到大约册子中间偏后的一页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这一页的记载似乎与前面不同,字迹显得相对较新,虽然依旧用的是那种暗红的颜料,但笔触少了些古拙,多了几分属于近代的、略带潦草的意味。而在这片相对较新的记载上方,赫然画着一个极其简约的图案——一个扭曲的、首尾相连的环形!

云清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这图案,与封面那个如出一辙!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新字迹的开头。暗红的颜料,清晰地勾勒出两个触目惊心的字:

**陈默!**

嗡——!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击了云清朗!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沉重的榆木桌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陈默?那个几天前才和自己深夜畅谈、刚刚离开不久的朋友?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秦阿婆这本神秘莫测、记载着无数诡异之事的古老册子里?

就在他心神剧震、眼前发黑的刹那!

呼——!

一股极其突兀的、毫无征兆的穿堂风,猛地灌进了安静的工作室!那风阴冷刺骨,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瞬间卷起桌面上的几张空白黄表纸,吹得哗啦作响!

几乎是同时,摆放在古册旁边的那面铸着夔纹的铜镜,镜面之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凝结起一层浓重、细密的水珠!仿佛镜子内部突然涌出了冰冷的寒气!

“清朗哥?!”门口传来王二狗惊疑的叫声,显然他也感觉到了那股突如其来的邪风和骤降的温度。

云清朗猛地抬头,视线越过被风吹得乱舞的纸页,死死盯住那面瞬间蒙上厚厚水雾的铜镜。镜面一片模糊,只能映出他自己扭曲变形的影子。

然而,就在那一片白蒙蒙的水雾深处,他仿佛看到……一个极其模糊、极其黯淡的、长头发的女人轮廓,正紧贴在那冰冷的镜面之后!

一股寒意,比刚才那股阴风更加刺骨,瞬间从云清朗的尾椎骨炸开,直冲头顶!他猛地想起王二狗刚才在门口说的话:巷口张婶家隔壁的老楼……半夜……女人的哭声……

而秦阿婆册子上,那暗红如血的两个字——陈默——此刻正像烙铁一样,灼烧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