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他忽然感觉不对。
猛地抬头。
王天放正看着他。
不是看船,不是看舱门,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两人隔了二十多米,谁也没说话。
然后王天放抬起右手,在太阳穴比了个手势。
敬礼?
提醒?
还是警告?
杨雨光没看清。
他只看到,王天放的手指在动。
一下,两下。
像是在数数。
数他还有几步能上船。
杨雨光加快脚步。
最后一级台阶落地时,他听见舱里传来雷淞然的声音:“大哥,水壶漏了!”
接着是李治良的:“没事,我用布缠了一下。”
杨雨光走进去,反手关门。
王皓靠墙站着,史策坐在角落,墨镜没摘。蒋龙在检查枪栓,张驰抱着刀打盹。
所有人都在。
也都醒着。
“十分钟。”杨雨光说,“船一离岸,谁都别往外看。”
没人问为什么。
他们都知道外面有人。
杨雨光走到王皓面前,低声说:“王连长刚才跟我说,他看见李治良认脚印。”
王皓眼皮一跳。
“他说的?”
“亲口。”杨雨光盯着他,“你最好告诉我,那孩子除了认脚印,还会什么?”
王皓没答。
他转头看向李治良。
那人正低头摆弄布包,手指确实还在抖,但动作很稳。一层旧布拆开,露出里面的油纸,再拆,是半张烧焦的地图残片。
李治良小心翼翼把它塞进贴身口袋,然后抬头,看了王皓一眼。
那一眼很轻,但王皓懂。
意思是:我没事。
王皓收回目光,对杨雨光说:“他会的不多。但该记住的,一个字都不会忘。”
杨雨光盯着他看了三秒,转身走向驾驶室。
舱门开合的瞬间,王皓听见他说了一句:“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门关上。
船身轻轻晃了一下。
发动机开始预热,发出低沉的嗡鸣。
雷淞然趴在窗边,小声说:“那疤脸还没走呢,还在那儿站着。”
蒋龙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盯啥?咱这破船还能飞了?”
史策没动,只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算盘珠子。
她知道王天放在看什么。
他在看李治良的位置。
从第一次见面,到上船,到舱内落座,每一个动作,都被记在眼里。
这个人不怕事,就怕“不对劲”。
而李治良,太不对劲了。
一个放羊的,不该记得军靴脚印。
一个胆小的,不该在枪口下死抱布包。
一个普通人,不该在梦里说出石桩标记。
这些事,攒在一起,就成了破绽。
史策轻轻叹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王皓。
王皓也在看她。
两人没说话。
但都明白。
这趟船要是开不出去,不是因为敌人太强。
是因为自己人,已经开始怀疑了。
外面,江风卷着碎纸吹过码头。
王天放一直站着那.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三点零七分。
船还没动。
他嘴角动了一下。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火光一闪。
照亮了他左脸的刀疤。
也照亮了他脚下——一张被踩过的、写着“汉口见”的烧焦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