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江湖路,他听过太多关于“魏无奇”的传说,却只有自己知道,那些被人称颂的传奇里,藏着多少个对着潮水练剑的晨昏,多少回在云雾里吞吐的内息,以及……当年掷盔而去时,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纵弃了功名,也得留一身骨头,给这世道看看。
……
林外的喊杀声像被捅翻的马蜂窝,密密麻麻地钻进林间。
李一刚睁开眼,就见条青影踉跄着冲过来,裙角扫过满地的松针,带起串细碎的响动。
那女子鬓边的金钗早就掉了,青丝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青的裙裾被血渍染成深褐,每跑一步都像要栽倒。
她奔到李一面前时,终于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摔在地上,溅起的泥点沾在她苍白的下巴上。
“救……”
她刚要开口,又猛地咬住唇,倔强地抬起头。
李一的呼吸顿了顿——这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竟和陈舒晴有九分像,只是眼下多了几分惊惶,少了些绣帕时的沉静。
“在这儿!别让这娘们跑了!”
粗嘎的吼声撞碎了林间的寂静,十几个黑衣人从树后涌出来,手里的弯刀在林间漏下的光斑里闪着冷光。
领头的壮汉足有两米高,刀疤从眼角爬到下颌,看着地上的女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跑啊,怎么不跑了?”
壮汉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
“当朝公主又如何?落到老子手里,照样得……”
“放肆!”
女子猛地撑着地面坐起来,染血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角,
“我乃昭华公主,父皇即刻便会派人来,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定要诛你们九族!”
“哈哈哈!”
黑衣人们爆发出粗野的笑,有人用刀背拍着掌心,
“诛九族?等你父皇找过来,你早成了我们哥几个的玩物了!”
昭华公主的脸瞬间惨白,却仍死死瞪着他们,直到余光瞥见身旁的李一,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不肯示弱:
“这位壮士,求你救救我!只要能脱险,我愿以黄金千两、良田百亩相赠!”
“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爷爷们的闲事?”
壮汉终于正眼看向李一,见他一身布衣,腰间只别着柄不起眼的短剑,顿时嗤笑出声,
“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剁了喂狼!”
李一慢慢站起身,指尖拂过短剑的剑柄,十年未曾锈蚀的剑身轻轻嗡鸣。
他没看那群黑衣人,目光落在昭华公主沾血的袖口上——那里绣着朵半开的玉兰,和陈舒晴常绣的纹样一模一样。
“找死!”
见他不动,一个瘦高个黑衣人挥刀就砍,刀风裹挟着松脂的腥气,直劈李一的脖颈。
“锵!”
一声脆响惊得林间飞鸟扑棱棱飞起。
众人只觉眼前闪过道白光,再看时,瘦高个的弯刀已断成两截,短剑的剑尖正抵在他咽喉上,一丝血线缓缓渗出。
“你……”
瘦高个的眼睛瞪得滚圆,话没说完就软倒在地。
这变故快得让黑衣人都懵了。
领头的壮汉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刀冲上来:
“点子扎手!一起上!剁了他!”
李一的身影在刀光剑影里游移,像片被风吹动的柳叶。
短剑扬起时带起串血珠,落下时总有黑衣人捂着咽喉倒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
林间只剩下弯刀落地的脆响,和黑衣人临死前的嗬嗬声。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满地的黑衣人都成了尸体。
只有那壮汉还站在原地,握刀的手止不住地抖,看着李一一步步走近,瞳孔里的嚣张全变成了惊恐。
“你……你是魏……?”
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李一没说话,只是抬了抬剑。
“饶命!大侠饶命!”
壮汉“噗通”跪倒在地,膝头砸在石子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是定北侯的人雇我来的!跟我没关系!我上有八十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