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的半大孩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包上还别着把羊角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被铁丝划破的红痕。
“爷爷！”
“二叔！”
“三叔！”
李一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板凳上弹起来，小短腿跑得飞快，清脆的童音像撒了把糖豆子，在院子里蹦跶个不停。
他想捂住嘴都来不及——这具身子的反应比他的脑子还快。
“哎，我的乖孙哟！”
老者扔下镐头，张开双臂把李一捞进怀里，满是老茧的手掌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胡茬扎得李一脸蛋发痒，
“今天在村里野没野？是不是又去掏王大爷家的鸟窝了？”
“没！”
李一的小胳膊搂住老者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奶气的委屈，
“我跟奶奶在家呢，还帮着烧火了！”
“是吗？”
青年笑着凑过来，把铁锨往墙角一扔，伸手捏了捏李一的脸蛋，
“那小青云今天可得赏——你看这是什么？”
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串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裹着晶莹的糖衣，在夕阳下闪着光。
“糖葫芦！”
李一的眼睛瞬间亮了，小爪子伸得老长，
“二叔最好了！”
“嘿，就知道该疼你。”
青年把糖葫芦塞到他手里，又刮了下他的鼻子，
“这是去赶集换的，特意给你留的最大串。”
“那我呢？”
半大孩子突然把竹筐往地上一放，故意嘟着嘴，双手叉腰，
“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谢你二叔，把你三叔忘到后脑勺了？”
李一嘴里叼着糖葫芦，含混不清地嚷嚷：
“没忘！三叔最好了！”
眼睛却骨碌碌盯着他鼓囊囊的衣兜。
“算你识相。”
半大孩子憋不住笑了，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只翠绿的知了，翅膀还完整着呢，
“下午在柳树下逮的，给你当玩意儿。”
“哇！”
李一赶紧腾出一只手接过来，知了的爪子在他手心里挠痒痒，逗得他咯咯直笑，
“三叔最最最好了！”
“这猴崽子。”
老者抱着李一哈哈大笑，胡茬蹭得他脖子痒痒的，
“行了行了，快进屋洗手吃饭，你奶奶熬的米粥怕是要好了。”
灶房里的香气越来越浓，奶奶掀开锅盖，金黄的米粥冒着热气，里面飘着红枣和花生。
李一被爷爷抱着坐在炕桌旁，左手攥着糖葫芦，右手捏着知了，看着二叔和三叔在灶台边儿抢着喝米粥，奶奶在一旁笑骂“慢点儿烫着”，突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得不像话。
“这到底是哪儿啊……”
李一啃着糖葫芦，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泛起嘀咕，
“怎么跟做梦似的……”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院子里的笑声、灶房的柴火声、米粥的咕嘟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把夕阳的余晖都染得暖暖的。
李一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突然觉得，就算这是幻境，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