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工作室变成了一个不眠的战场。
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打印机油墨味，以及一种紧绷的、几乎凝滞的专注。没有人提下班，没有人抱怨，每个人眼底都布满了红血丝，但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未停。
温婉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也是体力消耗最大的人。她坐镇中央，面前摊开着被水浸毁的原始设计图、一堆堆从各处搜集来的替代材料样本，以及画满了各种紧急修改方案的草图。
“不行，这种复合板的韧性不够，支撑不起主结构的悬挑。”
“这种仿石材的涂料质感接近，但重量超标，会影响整体平衡。”
“3d打印构件来不及重做，我们必须考虑用传统工艺拆分组合，或者……彻底改变这里的连接方式！”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但思路却异常清晰，快速地在各种可能性中筛选、判断、否决、再尝试。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处理着源源不断的信息和难题。
小陈几乎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材料商的电话，声音同样嘶哑，时而恳求，时而急切。沈墨则带着两个技术骨干，对着电脑上的三维模型，一遍遍地进行结构力学模拟，试图在改变材料和工艺的前提下，确保模型的结构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变为灰蒙，再泛起鱼肚白，然后烈日当空，继而又夜幕降临。整整三十六个小时，团队核心成员几乎没有合眼。
绝望的情绪如同幽灵，不时在疲惫的间隙探头。每当有人快要撑不住，眼神开始涣散时，抬头看到温婉依旧挺直的背影和那双燃烧着执念的眼睛，便又咬咬牙，灌下一大口黑咖啡，继续投入战斗。
“温姐，你休息一下吧，哪怕半小时……”小陈看着温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忍不住劝道。
温婉摇了摇头，指尖划过一块刚刚送来的、带着细微金属光泽的纤维板样本，眼神专注：“还不行，核心立面材料的替代方案还没定下来，这里的视觉焦点不能丢。”
她拿起旁边一块因为浸泡而变得扭曲诡异的原定特制板材碎片，指腹摩挲着那被毁掉的独特肌理，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灯光下，那扭曲的碎片内部，因为水分渗透和材料变形，竟然折射出一种意想不到的、破碎而斑斓的光泽，宛如被击碎后又重新凝固的琉璃，带着一种残缺而惊心动魄的美。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疲惫的脑海。
“如果……如果我们不执着于还原之前的肌理，”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如果我们接受这种‘被破坏’的状态，将这种破碎、扭曲、不完美的质感，作为我们新的语言呢？”
她拿起那块碎片，快步走到白板前，抓起笔，在之前的设计图上快速勾勒起来。
“看！这里，原本流畅的线条，我们可以故意做成断裂、重组的感觉！这些被毁掉的材料，我们不完全丢弃，筛选出还能利用的部分，将它们以镶嵌、拼贴的方式，融入新的结构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