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狼藉，如同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崩溃。文件如雪花般散落一地，昂贵的瓷器化作满地碎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恰似他内心世界的彻底坍塌——破碎，混乱，荒芜得让人无处下手。
周诚带着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像是训练有素的清道夫，以最高的效率清理着这场残局。他们更换了被砸坏的定制家具，擦净了每一寸沾染了暴戾气息的地板，甚至贴心地点燃了价值千金的梵香，清幽的白烟袅袅升起，试图驱散那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
但有些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擦拭不掉的。就像刻在灵魂深处的伤。
凌云甚至没有施舍一眼给那个瞬息间恢复如初、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空间。他径直驱车离开，黑色的豪车融入流光溢彩的车河，却载不动他满身的寂寥。
他没有回那座空荡得能听见自己回声的别墅，而是让司机开往市中心那家隐秘的顶楼会员制酒吧——“云巅”。
这里是他往常谈笑风生、运筹帷幄的地方，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置身于全城最璀璨的灯火之上，俯瞰着脚下流动的光河，那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能照亮他心底的晦暗与冰凉。
他陷在最角落的天鹅绒卡座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屏蔽了所有试图靠近的身影。没有理会酒保递上的、需要慢慢品鉴的年份威士忌酒单，他只是抬了抬冰凉的手指，做了一个决绝的手势——上最烈的酒。
很快，一杯杯清澈如泉却炽烈如火的液体被送了上来。他几乎是抢夺般接过，一杯接一杯地倒入喉咙，那灼烧感从唇舌一路肆虐到胃腹，带来短暂而虚妄的暖意，却丝毫暖不透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
他从未如此失态。以往的觥筹交错间，他永远是那个掌控全局、清醒自持的凌氏总裁，酒精是他游刃有余的工具。可今夜，他只想醉，不顾一切地醉去。
醉到可以忘记法院门口，她那张清冷决绝的容颜。
醉到可以屏蔽耳边不断回响的“感情确已破裂”、“无法共同生活”。
醉到可以自欺欺人地相信，这五年的婚姻，以及她最后的转身，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酒精终于开始野蛮地攻城略地，眼前奢华的水晶灯变得光怪陆离，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嘲讽的光斑。理智那座坚不可摧的堤坝，在烈酒的猛烈冲刷下，轰然倒塌。
那些被他强行镇压的情绪——悔恨、痛苦、不甘、以及那迟来却汹涌到将他淹没的爱意，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咆哮着将他吞噬。
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趴倒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额头顶着沁凉的桌面，修长却无力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光滑的表面，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声响。薄唇间溢出的，是破碎不堪的呓语，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和无法抑制的哽咽。
“婉婉……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