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妖梦(2 / 2)

虽然,在人生的春季,我也曾烂漫过;在人生的夏季,我也曾恣意过。但是,这一份的烂漫和恣意,最后留给我的是一片空白?没有成熟,没有收获,有的只是蹉跎和叹息!果真如此吗?我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哈!”对面那位假寐着打呼噜的胖子终于笑出声来:“你总算是叹息了哦!现实是残酷的,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什么秋天、春天的,还百花丛中呢!你是不是还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呀?”

“唉,人要是蝴蝶倒好咯!”我说,“生命虽然短暂,却总是追逐着花儿飞,眼前的景象总是眼花缭乱的!”

“我可不愿意只是一只蝴蝶!我是一条在天的飞龙!”他的意气有些昂扬。

“现在可不是在天上了,而是在地狱了!”我说。

“至少,我曾在天上飞过!”他说,“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我又能在天上飞了!”

口气越发自得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因什么罪被判了刑,但是既然我不愿意告诉他这些,自然也不便问他这些。我没问,他却自己说了:

“其实,我的这点破事算个什么事呀,不就是帮人去讨一笔债嘛,那人欠债不还,有人便托我们去帮助讨债!对付这种无赖只能采取无赖的手段!谁知一弄二弄,变成了非法拘禁罪了!我们又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不让他走,让他还钱!他说得好好的,让我们跟他去取钱,谁知竟把我们告了!钱没有讨到,倒要坐牢了!想想也真是冤!”

“欠债不还,你们为什么不走正常的法律途径呢?”我问。

不过,看他胖大又纹着青龙的样子,倒也确实很适合去做帮人出头的行当。

“走法律途径?”他很奇怪我的这个说法,“才几千块钱,也打官司呀?打官司得请客送礼,这么点钱,官司打赢了,连请客送礼的钱都不够呢,何必去费这个神!”

这倒也是,为几千块钱去打一场官司确实不太值得。而且,现在盛行的是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社会如此,还真不能怪有人会采取这种直截了当的手段哦,对付无赖,确实以一种无赖的手段是最有效的!我的心中忽地产生了对他的一丝同情。但,我很快便警觉了起来:事情有他讲的那么简单吗?也许他把最主要的情节隐瞒了呢?交浅忌言深,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像他这种混社会的人未必不懂。

车的两侧依旧是一片田野,绿色的景象似乎有些杂乱,但这绿色仍像是浓得要滴下来似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秋季的雨天应该远没有春季的雨天那么缠绵。俗话说,一朝秋雨一朝凉。天应该很快便凉了,一进入监狱,我可能立即会面临着冬季。人生的冬季和自然的冬季重合在了一起,也许这一关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坎呢!我忽又变得忧郁了起来。

坐在身侧的人似乎对他很忌讳,目光不敢正面直视他。被铐在一起的手,也只能由他拖来拖去,他却毫无顾忌,一会儿在这儿搔搔,一会儿又在那儿搔搔。镀铬的手铐像一对巨大的手镯,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

“也不知是去哪个监狱!”我嘟囔道。

“怎么,你不知道是去哪座监狱吗?”

胖子突然来了精神,似乎我的不知道触动了他的哪一根神经。在他的心里肯定也在嘀咕:哈,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哦!我把眼睛投向了他,他不无得意地说:

“我在看守所还是有些关系的!好几个警官都跟我在外面时一起玩过。”他似乎是怕我不相信他的话,强调着说,“他们也是人,是人难免都会有七情六欲,一脱了制服,其实他们连我们都不如!啊呀,你肯定没有见过他们在牌桌上的那一股疯狂,两个眼珠子突出来,几乎要将牌桌上的钱全部搂进自己的口袋里去!”

他顿了顿,朝他身侧的那两位被铐在一起的人看了看,见他们正竖着耳朵在听他说,便越发来了精神:“你们不要看这些人平时披了这一身的狗皮吆五喝六的,其实一脱下这身狗皮,活脱脱就是一个无赖和地痞!赢了钱的时候,似乎他就是赌神,输了钱的时候就厚着脸皮赖账!在赌桌上,总是输得多赢得少,哪有稳赚不赔的!临到输的时候,他不乐意了!好像是人家要特意诓他的钱似的!其实,诓他的钱不等于是诓我的钱吗!赌场是我开的,赌资是我给他们尽兴的,但是钱一到了他们手中,再要想将它赢回来,简直像是会要了他们的命似的!赌钱的时候忘了自己是谁,输钱的时候倒记起来了,瞪着那一对铜铃似的眼珠子,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是在赌徒跟前,人家才不会理会你是谁呢!你又没穿制服,怕你个毛啊!那种场面,真让人……唉!”

他没有再往下说,也许是顾忌车前面坐着的也是警察呢。他的这一番话,我算是听明白了。看来他所说的非法拘禁,必定是去讨要人家输给他的钱了!在被关在笼子里的那段时间里,笼子里隔三差五地会被关进开设赌场的人。对赌场上的那一种场景,我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也知道了不少内情。政府虽然禁赌,但社会上却仍不乏有地下赌场。这种地下聚赌的现象,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看来国人生性好赌!开设赌场也确实像坐在对面的那一位才适合,首先得具备横行霸道的外在形象,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是断断不能去从事这一份行当的。

开设赌场的必备条件,是手底下得有一帮打手,用他们的行话来说,是得有人帮助看场子,一是能及时制止赌场上随时可能发生的纷争;二是得安排人在赌场的外围放哨。虽然,每一个开赌场的人,跟警方多多少少总得有些联系,如果没有这一份联系,谁敢大着胆子去开设赌场!只有求得警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个赌场才能开得下去。但是,放哨的人还是得安排,既要防止其他赌场来挑衅,同行相忌嘛;又得防止警察来突然袭击。

烧香不可能每一尊佛都烧到,如果每一尊佛都烧到的话,开赌场的人拿什么钱去养活那一帮跟着他的兄弟?没有敬到香的佛,难免会心中不舒服,警察心中不舒服了,还有这些开设赌场的人好日子过吗?真是众神相争,难为了烧香人!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我的心中难免产生了许多的疑惑,既然地下赌场屡禁不止,说明它有生长的土壤。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也就是说,它有存在的合理性。既然它有存在的合理性,为什么又不让它存在呢?难道这份羞羞答答的禁而不止才是它存在的条件?

再说,从赌的性质来说,其实就是博弈。国家发行的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难道不是一种博弈?国家可以堂而皇之公开赌,老百姓却只能羞羞答答地暗中赌,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看来,每一个典故都是事出有因哦!譬如娼妓,又是谁能禁止得了的?

在每一座人口聚集的城市,这种守门望户的女人还少吗?国家是明令禁止不准卖淫嫖娼,但是这种女人和到处猎艳的男人并不会因国家的明令禁止而敛迹。食色性也,这种现象的产生和存在,食和色是统一的。很可能既是为了生存,又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这种人之大欲的事情,又岂是国家能明令禁止得了的!我正在任由着自己的思绪自由驰骋,胖子的话居然也延伸上了这个话题。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他又说道:“赌桌上的见钱眼开还可以理解一些,在女人身上的那种疯狂就让人目瞪口呆了。脱了制服的他们,像是挣脱了束缚的色狼!十十足足的色中饿狼!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女人的身子里去!”

这种情景是可以想象的。制服像是捆绑着他的绳索,尽管一直被捆绑着,他的心肯定也一直在蠢蠢欲动着。一旦捆绑着他的绳索被解开了,他不疯狂得肆意妄为才怪呢!我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胖子,听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但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却成了我不相信他所说的似的。他说:

“真的,我没有骗你!那天我带了那个平时关系很好的公差。确实,干我们这种营生的,能得到他的支持很不容易。他不能说是支持,用我们的行话来说,是被他罩着。为了维护这一层关系,时常地走动还是很有必要的。在场面上混,这个规矩得懂,不懂这个规矩,哪能想方就方,想圆就圆!”他朝我极其淫邪地一笑,“钱要花在刀口上,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

这话倒确实够形象。在他的心目中,钱就是他手中的孩子,想去套的便是公差的这匹狼!他说:

“我带他去放松一下,他嘴上是说,不!不!免了!免了!脚步却并没有落下半步!这很像你第一次上一个新认识的女人,她嘴里肯定会说,不要、不要,其实她内心却巴不得的很!这种“免了!免了!”的话如何能当得了真!我带他去了一家浴室。(……此处略去2368字)

就像是所有的黑社会都不会是在一朝一夕中形成的。黑社会的形成必定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便是警察罩着的过程,也是警察同流合污的过程。但是,黑社会的被捣毁,每每警察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也是执法中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