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进出主要依赖于此门。进入此门,便是中学的东西轴通道,道侧是两排漂亮的法国梧桐。通道的北侧,依次是学校的后勤处,学校礼堂、学生宿舍。礼堂的北侧是学校的食堂。食堂临河而建。食堂的东侧是一小块空地。与礼堂的东侧大门出口处连成一体。那一小块空地东侧,是围墙围着的菜园子。菜园子的南侧,便是学生宿舍。
通道的南侧是两排一字排开的教室。中间有一条朝南的通道,连接着南边的那排教室,通道与南排教室的内通道成一线,又与通往南大门的正通道成一线。使学校的主干道成“t”型格局。三大排教室皆为内廊式的平房结构。清一式的青砖平砌到顶,外立面采用水泥抹缝,没有采取石灰粉面,使教室的外立面十分整洁。平房的教室一律采用平吊顶,斜屋顶盖面是青色平瓦。教室的南北窗外,都是花圃或草地,四时景色宜人。
环绕着三排教室连通着中轴通道的是中学的环形跑道。环形跑道的东侧是一个河浜。河浜的北侧与镇河在南岸形成的凹口上是一个扼口。那儿,原先有一座小木桥。后来,为了学校中轴线在此与河浜东侧学校蔬菜地和教师宿舍的贯通,填土拆了木桥,成了一条大道。与蔬菜地中间的直跑道连成一线。
蔬菜地中间的那条直跑道,是学校运动会短跑的场地。直跑道的两侧栽有枝干挺直的梧桐树。梧桐树外便是学校的蔬菜地。菜地的北侧和东侧临河。南侧原本是桑树地,与南边的村坊相连。后来,学校应该是出于安全考虑,在桑树地的南侧挖了一条河。使河流与蔬菜地东侧的河流和学校环形跑道东侧的河浜贯通,使这条新挖出的河有了护校河的味道。
桑树地与蔬菜地之间,一字排开,建有两排教师宿舍。平房,车厢式结构。在那时,也算是比较好的住宿条件了。教师宿舍的屋前,栽有一丛一丛的美人蕉。美人蕉丛应该算是镇中学的特色了,在教室区的花坛,同样栽有众多的美人蕉丛。春夏时节,一丛丛嫩绿中绽放一片鲜红或一片嫩黄。那绿的,红的,黄的,都鲜嫩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年少的我们如何能解春天的风情,总会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拔下正开放着的鲜艳花朵,去吸食花朵中的那一份丝丝的甜味,去寻获那一份偷来的快乐。
在中学环形跑道的西南角,辟有一片篮球场。放学后的篮球场上人声鼎沸。打球的,大多是学校的男教师和高年级的学生。篮球场的北侧,是沙坑和单、双杠的训练场地,这是矮个子男生的快乐园。中学后来另辟了一个很大的运动场,在学校南围墙外东南100米处。那儿原是一块桑地,到处是坟包。经过平整后,建起了两百米的环形跑道。只是周边没有大树环绕,运动场显得突兀而空旷。
进入中学还有两个惊险的通道。一个在中学朝南正大门的东侧。围墙将封闭线一直延续到学校东南角的河边。但封闭的围墙,并不能挡得住学生们的恣意妄为。男生们固然不会明目张胆去翻越围墙。但在围墙的尽头,贴着围墙,施展壁虎神功,小心翼翼地踩着墙基突出的石块,进入或者溜出学校却是很平常的事。当然,冒这一份惊险的仅仅是男生,女生一般是不敢冒这一份风险的。
同样的通道另外还有一处,是在镇政府的大院内。镇政府大院的北侧临河,是一幢木结构的老房子。老房子内有一条弄堂,弄堂的尽头是一个临河的石埠。石埠的一侧是一个汽艇的泊坞;另一侧是一道围墙。这个地方,自然也是男生们施展壁虎神功的好地方。
倒不是学校的大门管得很严。而是因为中学生正处于容易骚动的青春期,总是蕴含着太多的冒险激情。
与小学的教师所不同的是,中学的教师,则相对较壮实了许多,尽管女教师同样的文质彬彬。这大概与中学生的激情正好成正比。似乎是只有这样的身板,才能挡得住中学生青春勃发的激情。
镇中石桥的北堍直连着一条弄堂。因此,弄堂便叫“桥弄”。桥弄的东侧南首是一爿碗铺,碗、盆、杯、瓮、缸、罐,在这里应有尽有。那时节,购买上述器皿,店家会应顾客的要求,帮助顾客在购买的器皿上一一凿上顾客指定的姓氏或名。
拿一支细小的钢钎,鎯头一阵轻敲,一阵轻轻的“笃笃”声中,凿面上出现了密密的麻点。麻点很快变成的笔划,一个笔划刚劲的字便出现在了器皿上。这在那时节的我眼中,实在是一桩再神奇不过的事。我因此对那个姓梅的老头一直崇拜的要命。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他手中的锤子和钢钎在瓷碗上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瓷碗却从来也不曾碎过。而我捧着瓷碗不管多么小心翼翼,总会磕出常常遭大人唾骂的缺口。有时,甚至干脆就一下子磕碎了。
“桥弄”的西侧南首是一家托儿所。这是也曾是我记忆特别深刻的地方。
碗铺的后面是机关食堂。我一直不明白这个食堂为什么冠名为“机关”。在我的印象中,来食堂就餐的似乎社会上的各式人都有。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个外号叫“浑淘淘”的酒鬼了。酒糟红鼻,红红的脸庞,半睡半醒的眯缝眼,眼角上永远粘着眼屎,永远跌跌撞撞的步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让人忍俊不禁的神态。呵,呵,也可算是世外高人啊!
小镇人视“浑淘淘”为开心果,将他趔趄着的走路形态戏谑为“醉八仙”。不过这“醉八仙”确实颇有特色:朝左前方跌跨出两步;又朝右前方跌跨出两步。伴随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忽儿飘向左前,一忽儿飘向右前;一只手攥着一个常常是空着的酒瓶,也不知是打算去打酒还是想去干什么!
一般情形下,瓶中如尚有酒的话,他一定会姿势潇洒地坐在那儿。就着食堂里的那张八仙桌,将一只脚搭在另一只长木櫈上,摇头晃脑地咂酒。抛一粒花生或五香豆在嘴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再不济也有一根被弯成蟹脚样的锈铁钉,蘸着羼和着生姜末的鲜酱油。他是不太肯站起身的。那一份的自足和得意,很有一些“袖里乾坤小、壶中日月长”的味道。
“浑淘淘”不是机关食堂的员工,但他经常在机关食堂里帮工;就好像他不是“桥弄”底的蔬菜大队的员工,却也常常在蔬菜地里干活一样。
“桥弄”的大部分一直处于阴影中,是因为弄两侧的房子太高大了。食堂也设置在有天井的大院中,食堂的饭厅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厅堂。饭厅中间的那几个大柱撑着一大片木楼板,天井的东西两侧,楼上楼下都是厢房。整齐的花格木窗,虽已陈旧,仍透着昔日的富贵。食堂的北侧到“桥弄”底,都是连着的高墙或木质的壁板。“桥弄”的两侧,昔日应该都是大户人家的侧门。那时,一大部分已成了小镇粮食管理所的用房。三、两个侧门成了住户的通道。
“桥弄”只有在中午日直的时分,石板路上才能照见阳光。所以,给人的印象总是阴森森地瘆人。尤其是东边的有一个侧门内,居然还停着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木。棺木的上面虽然胡乱地盖着稻草,但棺材的一个黑角常常探出头来,滑进我们的眼帘,让人胆战心惊。
“桥弄”底是一大片蔬菜地。这是小镇的蔬菜大队。小镇人日常的蔬菜都出自这片土地。这里由几个小巧的妇女经营着。这里也曾是孩提时的我玩耍的天堂。春天时,可以采摘许多叫不出名的小花;夏天时,可以捕捉蚱蜢;秋天时,蟋蟀的鸣唱,点燃了我童年的希冀;冬天呢?冬天的那儿,是我们堆雪人,打雪仗的战场……小巧的妇人,嗓音总是十分地尖利。这尖利的骂声,常常会成为撩拨我和我的同伙兴奋的神经。那时的我们哪里懂得庄稼人耕耘的艰辛,才种下的秧苗被践踏;才垦好的地垄被扒散。而我们却乐在其中。
……清澈的河水依旧平缓的东流而去。桥南两侧壁立的石帮岸上突然垂下一只大大的竹淘箩。淘箩的大部分浸入河水中,河面上只露出箩沿寸许。淘箩内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肥肥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