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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耳熟能详的时候(1 / 2)

巷口的老槐树落了第三片叶子时,我听见了那个声音。

“糖炒栗子——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是个苍老的男声,裹着秋末的风,从青砖灰瓦的尽头飘过来。青石板缝里还嵌着昨夜的雨珠,被暮色浸成深灰,卖栗子的推车就停在老邮局门口,铁皮桶里“哗啦哗啦”响,甜香混着焦壳的烟火气,漫过半条街。

我站在原地没动。上一次听见这声音,还是十年前。那时外婆牵着我的手,也是这样的秋夜,她的手总带着灶膛的暖,在我掌心轻轻拍:“等会儿给你买糖炒栗子,要挑壳薄的,一捏就开。”后来她走了,老邮局改成了咖啡馆,连槐树都换了新苗,我以为这声音早该被挖掘机铲进了尘土里。

可此刻它就在眼前。卖栗子的老人正拿铁铲翻动桶里的栗子,白霜似的糖粒粘在壳上,映着昏黄的路灯,像撒了把碎星星。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妈妈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要吃糖炒栗子!”妈妈笑着蹲下身,手指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动作和当年的外婆一模一样。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总嫌这叫卖声吵,嫌外婆走得慢,嫌栗子壳粘手。那时它天天在巷子里打转,像空气一样平常,平常到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听不到。直到此刻,这声音撞进耳朵,像颗石子投进枯井,咚的一声,漾开满圈的回忆。

原来有些声音不是消失了,只是藏进了日子的褶皱里。它们不常出来,要等某个潮湿的傍晚,被一阵风轻轻抖出来,才惊觉:那些曾以为会永远在耳边打转的熟悉,那些张口就能模仿的腔调,那些听了千百遍也不会腻的声响,其实早就成了稀罕物。

就像此刻,铁皮桶还在“哗啦”响,甜香漫过鼻尖,可我知道,等这推车走远,下一次再听见,又不知是多少个十年。

暮色漫进老巷时,王奶奶总坐在竹椅上发呆。墙根的蟋蟀叫得正欢,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夏夜,只是卖冰棍的叮当声早就被快递车的引擎盖吞没了。

她摸出老花镜戴上,看对面斑驳的砖墙。砖缝里还嵌着半截红绸带,是孙子小时候系风筝的。那时巷口总有卖糖画的老张,孙子攥着五毛钱就能绕着糖锅转三圈,如今老张的铜勺怕是早生了锈。

磨剪子嘞——

沙哑的吆喝突然撕开暮色。王奶奶猛地直起身,竹椅发出的呻吟。她扶着墙走到巷口,看见佝偻的身影挑着担子拐过街角,铁砧子上的铜铃晃了晃,没入车流声里。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王奶奶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剪刀。那把用了二十年的剪刀,刀刃亮得能照见她眼角的皱纹。她想起去年搬家时,孙子把一箱子旧物扔进垃圾桶,里面有个铁皮青蛙,上弦就能蹦跳着唱《茉莉花》。

奶奶,现在谁还玩这个。孙子的声音犹在耳畔。

王奶奶慢慢走回院子,把剪刀放回抽屉最深处。蟋蟀还在叫,只是听着听着,就混进了远处工地的打桩声里。她轻轻合上窗,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渐行渐远的声响,都关在童年的月光里。我站在卖栗子的推车旁,犹豫许久,还是买了一袋栗子。捧着那袋带着温热的栗子,我沿着老巷慢慢往前走。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是给这古老的巷子铺上了一层银霜。

突然,一阵悠扬的二胡声从前方传来,那声音婉转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我加快脚步寻声而去,在一个破旧的屋檐下,看到一位盲人老者正闭着双眼,专注地拉着二胡。

这二胡声让我想起小时候,每逢夏夜,爷爷总会拿着一把破旧的二胡,坐在院子里拉上几曲。那时候,我总是躺在竹椅上,一边听着二胡声,一边数着星星。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二胡声,泪水不自觉地模糊了双眼。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等一曲终了,我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栗子递给老者。老者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温暖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慈祥。

“孩子,谢谢你的栗子。”老者接过栗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好香啊,有小时候的味道。”我轻声说:“您拉的二胡真好,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老者笑了笑,“这二胡陪了我大半辈子,它就像我的老朋友,那些过去的声音啊,都藏在这琴弦里。”说着,他又拉起了另一首曲子,这一次的旋律更加欢快,仿佛在诉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我静静地听着,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不知过了多久,曲子结束,我鼓起掌来。“您拉得太好听了,感觉把我带回了过去。”我由衷地说道。老者放下二胡,“现在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少咯,不过只要有人愿意听,我就一直拉下去。”我点了点头,和老者道别后,捧着栗子继续往前走。我踏着月光往家走,身后老槐树的影子里,那把旧二胡的余韵还在空气里打着旋。琴杆上缠着的蓝布条早褪成了灰白,像爷爷洗得发白的汗衫。他总爱在夏夜搬出小马扎,左手按弦的指节随着《茉莉花》的调子轻轻颤动,松香末子在月光下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谁撒了把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