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承一拄着军刀,僵立在河岸高地。望远镜早已垂下,因为他无需再看——西岸那片被血与火浸透的滩头,以及河面上漂浮的帝国士兵尸体和船只残骸,已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失败的苦涩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终究是柴田承一,那个以“智将”自诩的帝国军人。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板载”冲锋的冲动,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再这么硬拼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对手显然早有准备,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形,构筑了完善的防御体系。那个未曾谋面的支那指挥官,用兵狠辣老练,像一条毒蛇,静静地等待着他自己将部队送入虎口。第一波强渡的惨重损失,已经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的狂妄。再投入第二波、第三波,除了让淮河漂满更多皇军士兵的尸体,不会有任何结果。他柴田承一和第58联队,不能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更不能成为整个华中派遣军的笑柄。
“命令……”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各部停止渡河行动,巩固东岸阵地。炮兵,继续对西岸可疑区域进行骚扰性炮击,不要给他们从容转移的机会。”
“哈依!”副官连忙顿首,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实在太过惨烈。
柴田转过身,不再看那片令他蒙羞的河段,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紧握刀柄、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给旅团部、师团部发报。”他对着通讯参谋口述电文,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更加阴沉,“我部于淮河东岸遭遇支那101师主力依托有利地形之顽强阻击,敌火力凶猛,工事完备。首次强渡受挫,为免不必要之损失,现已转为对峙,并积极寻找敌侧翼弱点。恳请航空兵加强侦察,并协调友邻部队,对敌可能流窜之区域进行封锁、合围。”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请求技术侦察部门,全力侦听、破译该支敌军无线电通讯,务必查明其指挥官身份及下一步动向。”
电文发出,柴田承一坐在折叠椅上,闭上眼睛。帐篷外,零星的炮声还在继续,但那更像是失败者不甘的哀鸣。他知道,暂时的退缩并非懦弱,而是为了更致命的攻击。他放弃了速战速决的幻想,准备转入他更擅长的领域——调动更多的资源,编织一张更大的网,用绝对的实力,慢慢绞杀这支让他颜面扫地的中国军队。
“萧远志……” 柴田在心中默念,杀意如冰,“这一次,算你赢了半招。但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的代价。”
淮河的波涛依旧,仿佛在无声地流淌着新的阴谋与更残酷的厮杀前奏。东岸的日军像受伤的野兽般暂时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磨利爪牙,等待着下一次扑击的机会。而西岸的萧远志,站在硝烟未散的阵地上,望着对岸突然沉寂下来的日军,眉头微蹙,他知道,柴田这条毒蛇,绝不会轻易罢休,接下来的斗争,可能会更加复杂和危险。
淮河西岸,萧远志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对岸日军的动向。只见原本喧嚣的渡口沉寂下来,日军工兵正在抢修工事,炮兵也转为零星的骚扰性射击,那几架耀武扬威的飞机在空中盘旋几圈后,也向东南方向飞去。
“师座,小鬼子这是……怂了?”王大山拎着还在冒烟的冲锋枪,脸上带着激战后的亢奋和一丝不解,“这就不打了?”
萧远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小鬼子的指挥部不是个莽夫,吃了这么大亏,他不会再头铁的往咱们枪口上撞了。”
参谋长顾维汉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师座说得对。柴田此人,睚眦必报又极善隐忍。他现在停下来,是在等。”
“等什么?”王大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