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长城。
风从未停过。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的习惯被彻底重塑。
于刚已经习惯了这种裹挟着血腥与铁锈味道的狂风,习惯了脚下被暗红色血浆浸润得发黑的石砖,习惯了每天从尸山血海中醒来,又在震天的战鼓声中睡去。
他不再是那个推着铁叉清理城墙的新兵。
胸前那枚代表着“什长”身份的简陋铁牌,是他用几十次战斗,用无数妖兽的头颅换来的。
他手下管着十个人,十个随时可能在下一场兽潮中变成墙垛上挂件的消耗品。
今天,又到了补充新兵的日子。
于刚靠在一段相对完整的墙垛上,注视着不远处排起的长队。
那些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畏缩地挤在一起,被冰冷的北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们是来自后方聚居点的流民,是活不下去的农夫,是走投无路的罪犯。
在这里,他们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炮灰。
负责登记的文书官打着哈欠,用一根炭笔有气无力地在粗糙的羊皮纸上划着。
“下一个。”
一个瘦弱的男人上前,哆哆嗦嗦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没练过气血,没摸过刀?”文书官头也没抬,“去,那边,后勤营。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在后勤营死的,抚恤金减半。”
男人千恩万谢地跑了。
于刚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这几个月,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绝望是这片土地上最不值钱的货币。
他的视线从长队上扫过,评估着这一批“货物”的质量。
太差了。
连一个气血充盈的都没有。
这些人,甚至撑不过第一轮兽潮的冲击。
这些天,他改进了自己的功法为《百战玄杀策》,以战养战,越是惨烈的战场,他汲取杀伐之气的速度就越快。
他需要战争,需要死亡。
但他同样需要能跟上他节奏的,堪用的棋子。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队伍末尾的一个身影,让他的动作停滞了。
那是一个青年。
在普遍瘦弱的人群中,他显得异常扎眼。
他没有穿军服,上身是一件破旧的粗布短打,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这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最纯粹的肉体力量。
他的肩上,扛着一柄与他体格极不相称的巨大铁斧,斧刃布满缺口,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只有十一二岁,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用一种惊恐又依赖的姿态,躲避着周围的一切。
于刚的呼吸,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不对劲。
这个扛着斧头的青年,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不是面容。
那张脸被风霜和劳作雕刻得有些陌生,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是那种感觉。
那种沉默的,坚韧的,仿佛能把大地踩穿的沉稳感。
还有那份执拗。
即使身处绝境,也要死死护住身后之人的执拗。
于刚的大脑,那台被杀伐与修炼占据了全部算力的机器,在这一刻,强行分出了一道线程。
一个名字,一个几乎被他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浮现出来。
石磊。
轰。
于刚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精神世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他。
绝对是他。
那个在国防大学宿舍里,沉默寡言,却会默默把所有行李都扛上楼的乡下小子。
那个在斩妖司训练场上,一拳一脚,练得比谁都狠的体能怪物。
那个斩妖司三位指挥使之一,代号“山岳”的石磊。
所以,我们都来了。
顾凡,秦风,苏晚晴,赵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