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总部，最高规格的独立医疗室。
这里安静得能听见精密仪器运作的微弱电流声。顾凡躺在床上，身上连接着十几根用途不明的管线，每一根的末端都连接着一台正在分析数据的仪器。
他醒了。
身体里空空荡荡，那种感觉比被妖皇雏形一指点碎灵魂还要难受。力量，曾经奔涌如江河的气血，支撑他站立于世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成了个废人。
一个比普通人还要虚弱的废人。
他尝试着运转《镇龙斩妖》的导引法。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
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从空气中被抽离，慢悠悠地钻进他干涸的经脉。
感觉就像用一根头发丝去疏通一条堵死的下水道。
杯水车薪。
不，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按照这个速度，想重新凝聚出第一缕气血，至少需要一个月。回到准武者，需要一年。蜕凡境？十年起步。至于裂地境……
下辈子吧。
删号重练的痛苦，莫过于此。
“吱呀。”
医疗室的门被推开，秦风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古怪药味的粥。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很轻。
顾凡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花板。
“操，你别这样，搞得我心里发毛。”秦风拉了把椅子坐下，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苏晚晴已经把整个地下五层都封了，对外宣称是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演习。石磊和赵瑞带着人，把那片区域的通风管道一寸寸地拆开检查，但什么都没找到。”
“它不是物理层面的东西，你们找不到的。”顾凡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费力。
“那怎么办？就让那个……【火种】，在外面随便溜达？”秦风压低了机体，“那玩意儿把你吸干了，它现在得有多强？它会不会随便找个人附身？万一它……”
“它不会。”顾凡打断了他。
“你怎么知道？”
“它很挑剔。”顾凡扯动了一下嘴角，那更像一个抽搐的动作，“它把我当充电宝，用完就扔了。现在电充满了，在找到下一个值得它‘投资’的目标前，它不会轻易露面。”
充电宝。
这个词让秦风的动作一僵。他看着顾凡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股怒火混杂着无力感涌上心头。
斩妖司的司主，人类未来的希望，被当成了一个用完就扔的充电宝。
这算什么事？
“老顾，你……”
“我没事。”顾凡再次打断他，“只是需要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秦风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满嘴苦涩。武道修炼，一步一登天，哪有那么容易的重新开始。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苏晚晴、石磊、赵瑞走了进来。
苏晚晴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石磊还是一副沉默如山的样子，但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赵瑞的脸色最差，惨白得和顾凡有的一拼，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情况我已经评估过了。”苏晚晴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切入主题，“【火种】的逃逸，是SSS级最高安全事故。它具备独立意识，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移动方式，并且……它携带了我们所有的核心机密，包括《镇龙斩妖》的完整功法。”
她顿了顿，继续陈述着冰冷的事实。
“最坏的情况是，它会创造出另一个，甚至更多的‘顾凡’。一个不受我们控制，甚至与我们为敌的‘顾凡’。”
医疗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赵瑞的声音在发抖，“要不要……要不要上报？启动【黑色长城】计划的最高紧急预案？”
“上报？怎么报？”秦风冷笑一声，“报告最高指挥部，我们把人类文明的起源圣物兼最终魔王给弄丢了？你猜他们会给我们授勋，还是把我们几个就地枪决？”
赵瑞的脸更白了。
“不能上报。”顾凡下了结论，“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斩妖司，照常运转。”
“可是你的身体……”石磊终于开口，嗓音沉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凡身上。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斩妖司的灵魂，这台战争机器的引擎，熄火了。
“我会恢复的。”顾凡说。
没人相信。
他们都看到了医疗仪器上，那几乎和普通人无异的生命体征数据。
“给我点时间。”顾凡闭上了眼，“我需要睡一觉。”
睡一觉？
秦风和赵瑞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荒诞和不解。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
只有苏晚晴，她盯着顾凡，似乎想到了什么。
“噩梦世界？”
顾凡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对。
现实世界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他唯一的翻盘机会，只剩下那个不讲道理的噩梦。
他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被吞噬，会不会影响到那个世界的“存档”。
如果那边也跟着清零了……
那就真的，万事皆休。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自己，以及这个世界的未来。
“我明白了。”苏晚晴关掉了平板，“这里交给我，在你醒来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