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郭振海书记一家对她关怀备至,让她住进了自己家里,免去了知青点的集体生活,可在精神上,她却备受煎熬。
母亲死了,父亲又因为杀了人,而被判了十年,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被判了死刑,郭振海的嘴紧的很。
“国民党特务的女儿”、“杀人犯的女儿”,这些恶毒的标签像烂泥一样,死死地贴在她身上。
每到集体劳动的时候,那些若有若无的指指点点,和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今天,她和几个女知青一起,负责给生产队的田地送牛粪。
“你看她那样子,长得白白嫩嫩,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后代?我看啊,就是地主家的小姐!”
一个名叫何文青的女知青,看着孙月清秀的侧脸,酸溜溜地说道。她自己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最是嫉妒孙月这种天生丽质的姑娘。
“可不是嘛!”
另一个女知青立刻附和道。
“人家有靠山呢,天天住在郭书记家里,我看啊,说不定是给郭书记当小老婆了!”
“哎呦,你可别乱说,人家郭书记是有老婆的。”
“那有什么?城里来的狐狸精,有的是手段!你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是装出来勾引人的!”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污秽。
孙月本来不想搭理这些长舌妇,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干完活,挣够自己的工分。可是,当“小老婆”三个字钻进她耳朵里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们可以骂她,可以侮辱她,但绝不能玷污像父亲一样照顾她的郭书记!
“砰!”
孙月猛地将肩上的担子放下,两筐沉甸甸的牛屎砸在地上,溅起了几点污泥。
她抄起那根油光发亮的扁担,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何文青。
“何大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今天非劈了你这张臭嘴不可!”
孙月气得浑身发抖,那个平日里文静内向的姑娘,此刻像一头发怒的小兽。
何文青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但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很快又挺起了胸膛:“怎么?我说错了?你敢做不敢认啊?全公社谁不知道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比孙月更快的身影,已经猛地冲了过来!
“我让你嘴贱!”
郭振海的女儿郭伦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像一头小母豹,一把就薅住了何大嘴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
“啊!”何文青疼得尖叫起来。
郭伦兰当初在杨柳公社,多亏了孙月的外公王郎中,才治好了她多年的秃头病,让她重新长出了一头秀发。这份恩情,她郭伦兰记一辈子!孙月在她心里,就跟亲妹子一样!
“你个不要脸的烂货!”
郭伦兰指着何大嘴的鼻子破口大骂。
“自己心里想的脏,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告诉你,我家妹子孙月的脚底板,都比你的脸干净!你再敢乱嚼舌头根子,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了!”
郭伦兰性子泼辣,打起架来更是毫不含糊,几个回合就把何大嘴按在地上,左右开弓。
其他几个女知青见状,一拥而上,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众人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之时,远处崎岖的山路上,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正颠簸着向这边驶来。
“快看!有车!是吉普车!”
一个眼尖的知青突然喊道。
“是不是县里来人了?难道……难道是有返城的名额了?”
这一嗓子,就像一道命令。
所有扭打在一起的人,瞬间停了手。打架也顾不上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吉普车,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期盼。
返城!
这是所有下乡知青,梦寐以求的两个字。
谁都希望,那个天大的好运,能砸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