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断胳膊缺腿”的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进了滚沸的油锅里。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炸裂。
“弄死他!”
侯三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含混不清地嘶吼着。
七个人,从七个方向,同时扑了上来。
孙大成没有退。
他只是侧身,躲过了正面挥来的一拳。身体顺势一沉,肩膀狠狠撞进那人的怀里。
“咔嚓!”
一声脆响,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软了下去。
他没有停。
左手格开另一人的手臂,右手手肘如铁锤般,猛地向后捣出。
“砰!”
正中身后偷袭者的小腹。那人瞬间弓成了虾米,跪在地上干呕。
混乱中,张鹏的拳风已经到了面门。
他是这群人里最壮,也最狠的。
孙大成不闪不避,抬起手臂,硬生生架住了这一拳。
两股巨力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张鹏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还没来得及收拳,孙大成的手已经像铁钳一样,扣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拧,一拉!
张鹏高大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孙大成提膝。
膝盖结结实实地顶在了张鹏的胸口。
“呃……”
所有的空气,都被这一记重击挤出了张鹏的肺。他双眼暴突,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不到一分钟。
屋子里,除了孙大成,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呻吟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侯三靠在墙角,看着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吓得连鼻血都忘了擦。
孙大成站在这片狼藉之中,胸膛微微起伏。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那是被逼出来的杀气。
他走回自己的床铺,坐下。
重新将那只怀表,珍而重之地放回贴身的口袋。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从此,这个八人间的牢房,换了主人。孙大成没有说一个字,但他成了新的牢头。
他不想当,可那些畏惧的眼神,硬是把他推上了那个位置。
第二天,天不亮,干活的哨声就响了。
今天的活,是去牛棚掏粪,给农场的菜地积肥。
恶臭熏天。
七个人拿着铁锹和粪叉,干得满头大汗。
只有孙大成,被侯三等人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一处上风口的草垛旁坐着,甚至还有人给他递上了水。
孙大成没有拒绝。他只是看着远处连绵的荒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孙大成?”
一个迟疑的,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孙大成闻声望去。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同样穿着囚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男人脸上布满风霜,但那轮廓,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孙大成也认出了他。
“田富贵?”
陆军中央学校的同学。曾经睡在他上铺的兄弟。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重逢。
他们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避开了看守的视线。
“你怎么也……”田富贵的声音有些沙哑。
“唉,别提了。”
田富贵先开了口,脸上满是愤恨和不甘。
“当年投诚过来,本以为没事了。谁知道这几年,又把旧账翻出来,给我扣了个特务的帽子。我不服,跟革委会那帮人动了手,失手打伤了一个,就进来了。”
他说完,看着孙大成。
“你呢?你也是投诚过来的吗?”
孙大成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戾气,心中一动。他没有细说自己的事,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