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汗臭,扑面而来。
王玉霞感到了胃里一阵翻涌。
“王玉霞啊王玉霞。”
二狗子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他的手指粗糙,用力很大,捏得她生疼。
“当年你当校长,孙大成当队长,你们多风光啊。”
“你看过我一眼吗?”
“现在呢?”
他狞笑着,一口黄牙在灯光下闪着光。
“孙大成在牛棚里,跟畜生睡在一起。你呢,天天掏大粪。”
“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吗?”
王玉霞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恶心和愤怒。
“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
“放开你?”
二狗子笑得更开心了。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这里的天!”
他一把将王玉霞推倒在地。
王玉霞的头,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她听到了自己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那声音,刺耳,绝望。
她挣扎,反抗,用指甲去抓,用牙齿去咬。
可她一个年过半百、精疲力尽的女人,怎么是一个壮年男人的对手。
二狗子的喘息声,酒臭味,和她自己的泪水,混杂在一起。
世界在她眼前,变成了一片模糊的,令人作呕的漩涡。
她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剩下一种灵魂被碾碎的空洞和冰冷。
那盏煤油灯,在桌子上摇晃着,把两个纠缠的身影,在墙上投射成一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切都结束了。
二狗子提上裤子,又喝了一口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给你脸,你不要。”
他啐了一口。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就去写离婚报告。不然,这种‘谈话’,以后天天有。”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灌了进来。
王玉霞还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一动不动,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地,撑着地,坐了起来。
她没有哭。
眼泪,好像在那场噩梦里,已经流干了。
她只是坐着,看着那扇敞开的门,看着外面深不见底的黑夜。
她慢慢站起身,整理好被撕破的衣服。
她一步一步,走出了公社办公室。
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一丝踉跄。
夜风吹在她脸上,很冷。
她走了很久,走了十几里路,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女儿孙月已经睡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王玉霞走到炕边,俯下身,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然后,她站直了身体。
她环顾着这个家。
那张她和孙大成结婚时打的旧木桌。
墙上孙月画的奖状。
窗台上那盆已经枯萎的仙人掌。
一切都那么熟悉。
也那么陌生。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弄脏了。
这个家,也被她弄脏了。
她配不上这个家了。
她也配不上她的丈夫,她的女儿。
她走到墙角,从杂物堆里,翻出了一根纳鞋底用的粗麻绳。
绳子很结实。
她走到屋子中间,抬头看着房梁。
那根黑色的,结实的房梁,承载了这个家几十年的风雨。
她搬来一条板凳。
站了上去。
她把麻绳的一头,在房梁上,一圈一圈,用力地缠紧,打了一个死结。
她又在麻绳的另一头,挽了一个圈。
一个刚好能套进脖子的圈。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表情很平静。
没有犹豫。
没有挣扎。
就像在完成一件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她低下头,最后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女儿。
然后,她把头,伸进了那个冰冷的麻绳套里。
绳子,勒在脖颈上,很粗糙。
她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孙大成的时候。
那个沉默的,眼睛里却有光的男人。
她想起了女儿孙月刚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孩,手足无措的笨拙样子。
她想起了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苦过,累过。
但也爱过,幸福过。
足够了。
她抬起脚,轻轻踢开了脚下的板凳。
板凳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
空气,被彻底隔绝了。
窒息的痛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本能地抽搐着,挣扎着。
双腿无助地踢蹬着空气。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五颜六色的光斑。
耳朵里,是血液奔流的轰鸣。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孙大成的脸。
他对着她笑。
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真好。
她的身体,慢慢停止了挣扎。
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像一片在风中落尽了最后一丝生气的叶子,悬挂在冰冷的黑夜里。
第二天,柳树湾多了一个疯传的消息。
孙大成的婆娘,王玉霞,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