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找到新对象了,要我帮你把把关?”
他以为刘翠花已经从跟二狗子离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要跟他说说自己的私事。
“不是,教官……”
刘翠花欲言又止,脸上满是为难和纠结。
她这副样子,让孙大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刘翠花,有什么事快点说,别跟我绕弯子!”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刘翠花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教官,我……我最近在镇上,听到一些关于师娘的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
孙大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什么风言风语?”
“就是……就是说师娘作风不正,在……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刘翠花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放屁!”
孙大成想都没想,两个字就从牙缝里迸了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两块冰坨子砸在地上,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气。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刘翠花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解释:“教官,你先别生气!我一开始也不信,可……可说的人多了,我心里不踏实。为了求证,我……我前两天特意去了趟学校……”
她吓得不敢看孙大成的眼睛,低着头,语速飞快地说:“我亲眼看见了。师娘跟一个男的,在学校外面的小路上说话。那个男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两个人站得挺近,说了好半天……”
孙大成的脸色,在昏暗的月光下,变得铁青。他没有暴跳如雷,甚至没有提高一丝音量。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刘翠花,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锋利,冰冷,看得刘翠花浑身发毛,从心底里往外冒寒气。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巷子里的风仿佛都停了,死一般的寂静。刘翠花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颤的“咯咯”声。
终于,孙大成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可怕,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不可能!”
他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媳妇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她心里头,除了工作和这个家,装不下别的东西。”
他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手背上虬结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盘踞的怒龙。
“你看到的,肯定是她在跟学校的同事探讨工作上的事!她当那个校长,就是个操心的命!”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结实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刘翠花完全笼罩。
“刘翠花,我拿你当自己人,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几乎是残忍的警告。
“但是,以后这样的话,不许你再乱说一个字,更不许你乱传!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在外面嚼我媳妇的舌根子,别怪我孙大成翻脸不认人!”
说完,他猛地一转身,不再看刘翠花一眼,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刺向黑夜的标枪,每一步都走得又重又快,沉重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回荡,仿佛要将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语狠狠地踩进地里,碾得粉碎。
他信他媳妇!王玉霞是什么样的人,他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那个人,眼睛里干净得容不下一粒沙子。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头那股燥热和狂怒。
星期天中午,县城国营饭店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里,气氛很是热烈。
王玉霞开完了会,被两个老熟人拉到了这里。一个是蔡梅,刚从地区公安训练班回来,提拔成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一身崭新的公安制服,显得英姿飒爽。另一个是县委书记林曼依,还是那副干练利落的样子,只是眉宇间比从前多了几分属于领导的沉稳和威严。
“来来来,玉霞,多吃点。看你这刚生完孩子,脸蛋儿都圆润了,气色好。”林曼依笑着给王玉霞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师娘,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千万别客气。”
三个人都不是外人,蔡梅是孙大成的学员,林曼依是他当游击队长时的政委,彼此间没什么可客套的。
“你们俩,一个林书记,一个蔡局长,都是大领导了,我可不敢当。”
王玉霞笑着回应,心里因为她们的熟稔和热情,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
她们聊着工作,聊着县里的变化,也聊着各自的生活。王玉霞听着,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王尔学那张写满失落和痛苦的脸,总是不合时宜地在她脑海里跳出来,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曼依。林书记快三十了,一心扑在工作上,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她有文化,有思想,性格坚毅果敢,跟那些只知道柴米油盐的普通妇女完全不同。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划过王玉霞的脑海。
王尔学,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有学问,有风度,虽然家庭成分有点问题,但人品不坏。林曼依,革命干部,县委书记,思想进步,作风正派。这两个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外刚内柔,不都还是单身吗?他们俩要是能凑成一对,那……那自己不就彻底解脱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顿时松动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林曼依,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林书记,说起来,我们学校最近来了个副校长,叫王尔学,人可真不错。”
“哦?”林曼依抬起头,来了点兴趣。
“嗯,燕京大学毕业的,学问好得很。三十岁左右,长得也斯斯文文的。就是因为家里成分高,才被分到我们那个小地方。”
王玉霞开始不遗余力地“推销”起来?
“他教书教得特别好,不光教课本,还给孩子们讲诗词,讲中外历史,想让孩子们多点见识。我觉得,他这样的人,待在个小学里,真是屈才了。”
蔡梅在一旁听着,插了句嘴:“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个难得的文化人。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是啊。”
王玉霞顺着话头,把目光直接投向林曼依。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还是一个人。我寻思着,咱们县里,要说有哪个女同志能配得上他,能跟他有话说,那也就是林书记你了。”
她把话头直接引到了林曼依身上。
林曼依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微一红,嗔了她一句:“你这王玉霞,刚当上校长,怎么还干起媒婆的差事了?拿我开涮呢。”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动。像她这样身居高位的女性,想找一个思想上能对话、精神上能共鸣的伴侣,实在是太难了。
王玉霞看在眼里,心里有底了。她笑着说:“我哪是开涮,我是说真的。你们俩要是能见见,聊一聊,肯定有共同语言。改天我安排一下?”
“行了行了,快吃饭吧。”林曼依嘴上推拒着,却没有把话说死,端起碗,低头扒了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