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成,”
她开口了,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一向是个负责任的人。”
孙大成赶车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你偷亲了我。”
林曼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冰湖。
“那可是我的初吻。这事,你打算怎么给我个交代?”
她故意把“意外”说成了“偷亲”,把“碰上”说成了“亲”。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可她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想逼他说点什么。
“啊?”
孙大成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勒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他回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曼依,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辩解什么。
那明明是个误会,是个天大的乌龙,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自己蓄意偷亲?
可看着林曼依那双又亮又倔的眼睛,看着她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孙大成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尤其是在女人面前。他觉得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况且,嘴唇确实是碰上了,这是事实。
他憋了半天,那张黑里透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闷闷地说了一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认了。
林曼依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应对他的辩解和否认,可他这干脆利落的一句“认栽”,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怎么办?她心里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离婚,然后娶我!
可她知道,这个玩笑太大了,大到能把眼前这个老实男人吓得魂飞魄散,也能把他们之间这点微妙的情愫彻底撕碎。
她看着他那副任凭处置的沮丧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她深吸了一口冷气,把那个疯狂的念头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好!既然你认了,那我就给你个交代的机会。”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以后要记得,不能跟任何女人靠得太近,听见没有!今天你亲的是我,算你运气好。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教训他,可话里的那份酸意和占有欲,连她自己都觉得心惊。
孙大成愣愣地听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这个。他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嗯!”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可不想再跟任何女人发生这种事了,一次就够他心惊肉跳好几天了。
他的心里、眼里,都只能装下他那个怀着孕的媳妇。
马车又重新吱吱呀呀地走起来。经过了这场小小的交锋,车厢里的气氛反而没有那么凝重了。
孙大成依旧沉默,但林曼依的心里却像是落下了一块石头,变得踏实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终究是留下了一点不一样的痕迹。
很快就到了杨柳镇。马车在镇政府门口停下。孙大成跳下车,帮林曼依把布包拿下来。
“林书记,到了。”
“嗯。”
林曼依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县委书记的模样。她看着孙大成,想说句“谢谢”,又觉得不合适,想说句“再见”,又觉得太生分。最后,她只是点了点头,“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孙大成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赶车离开。
“等一下!”
林曼依叫住他,从布包里掏出几张钱票递过去。
“这是车钱,你给老支书家。”
孙大成看也没看,摆了摆手:“不用,一个村的,用不着。”他说完,跳上车辕,头也不回地赶着马车走了,只留给林曼依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林曼依站在镇政府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心里空落落的。
孙大成没有立刻回村。他把马车还给相熟的店家照看,自己则从车上提下一个布包。
里面是王玉霞早就准备好的两瓶酒和一些点心。他要去给老丈人王郎中拜年。
王郎中的小医馆今天没开门,但门虚掩着。孙大成推门进去,王郎中正坐在堂屋里喝茶。看见女婿来了,他高兴得立马站了起来。
“大成来了!快,快坐!”
孙大成把礼物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爹。”
“哎!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王郎中嘴上埋怨着,脸上却笑开了花。他拉着孙大成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拿吃的,热情得不得了。
他知道女儿怀着孕,身子不方便,对于女儿没能亲自来拜年,他没有半句怨言,反而一个劲儿地问王玉霞的身体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孙大成一一答了,陪着老丈人说了会儿话。王郎中非要留他吃午饭,说要好好喝两杯。
“爹,不了,我得赶紧回去了。玉霞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孙大成站起身,执意要走。
面对王郎中的盛情挽留,孙大成还是拒绝了。他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媳妇,惦记着那个温暖的家和床边的火桶。
在这里多待一刻,他都觉得心神不宁。
告别了王郎中,孙大成取了马车,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只想尽快回到柳树湾,回到那个有王玉霞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