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孙大来绕着木架,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踩在林曼依的心上。
他看着这个遍体鳞伤却依然昂着头的女人,心中剧痛。
这是同志,是弟弟孙大成队伍里的女人。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落到自己手里。他内心焦灼万分,脸上却必须装出阎王般的冷酷。
“酷刑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孙大来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他朝门外喊道:“来人,喂她一口水。”
一个特务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孙大来接过碗,走到林曼依面前。他用手捏开她紧闭的嘴,将水慢慢地灌了进去。
清凉的水流过干裂如火烧的喉咙,让林曼依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孙大来的脸。这张脸,和孙大成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狠厉。
这就是孙大来。保密局皖南站站长,一个双手沾满革命者鲜血的刽子手。
一股巨大的恨意和力量瞬间涌了上来。
“狗特务,我呸!”
林曼依用尽全身力气,将含在嘴里的那口水混合着血沫,狠狠地喷在了孙大来脸上。
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顺着孙大来的脸颊往下流。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没有发怒。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然后,嘴角咧开一个狩猎般的、狰狞的笑容。
他转身从旁边烧得通红的炭盆里,用铁钳夹起了一把烙铁。烙铁的前端烧得赤红,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的灼热气息。
“我倒要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孙大来举着烙铁,一步步逼近。
“看来来软的也不行啊!”
他表面上凶神恶煞,脑子里却在急速思考。他必须救她。可她太坚强了,这种宁死不屈的姿态,在他的手
如果她能哭喊,能求饶,说抓错人了,他反而有转圜的余地,可以借口“证据不足”把事情压下去。
孙大来心里焦急地祈求着,求她能软弱一次,哪怕只是一瞬间。
烙铁越来越近,那股灼人的热浪烤得林曼依脸上的皮肤阵阵刺痛。
她看着那块通红的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恐惧,是人的本能。但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求饶,就彻底输了。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烙铁狠狠地印在了林曼依的左臂上。
“滋啦”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一股焦臭味迅速在刑讯室里弥漫开来。白烟升起,剧痛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冷汗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滚落。
可是,惨叫过后,她又一次死死地咬住了牙关。那双因为剧痛而睁大的眼睛里,燃烧着不灭的火焰,是仇恨,是蔑视,是决不屈服的意志。
孙大来内心一沉。完了。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这种硬骨头,再审下去,只会把事情闹大。他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将烙铁扔回炭盆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妈的!”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暴怒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刑讯室。
守在门口的两个特务吓得一哆嗦。
孙大来阴沉着脸,对他们说:“你们说,是在柳树湾村口抓到这个女人的?”
“是,站长!”瘦高个连忙回答,“当时她正跟一个村妇说话。”
“既然她这里问不出什么,”
孙大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杀气。
“你们不如再回一次柳树湾村,把那个跟她说话的女人也给我抓来!说不定,她那里才是突破口!”
这是命令,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两个特务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刚立一功,马上又有新任务,而且是站长亲自交办,这说明自己得到了重用。
“是!站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挺胸答道,转身就兴冲冲地准备出发。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孙大来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他的灭口计划,已经开始了。
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立刻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喂?”
是孙大成。
孙大来的声音瞬间变得公事公办,冰冷而简短:“你开车过来,送两个人去柳树湾村!”
电话那头的孙大成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哥哥为什么会下达这样一个普通的命令。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一声:“好。”
挂掉电话,孙大来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已经布下了棋局,接下来,就看他那个看似木讷,实则心细如发的弟弟,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