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
美得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
“我要回一趟娘家,你可以陪我去吗?”
王玉霞开口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天里,格外清晰。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就是那么平平常常地,问了一句。
孙大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当然!”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干涩。
“你稍微等一下!”
他迅速缩回房间,用最快的速度,舀水,洗脸,漱口。当他用冰凉的毛巾擦脸时,才感觉自己那有些发烫的脸颊,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知道,王玉霞让他陪着,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她的娘家在离柳树湾不远的杨柳镇上,她父亲是镇上小有名气的中医,开了家不大不小的药铺。按照惯例,每年大年初一,她都会回去给父母拜年。
放在往年,这点路,她自己一个人走也就走了。可今年不同,世道太乱。她一个单身女子,走在路上,总归是不安全的。
他能给她安全感。
孙大成想到这里,心里就像被灌了一口蜜,甜得发齁。
他换上那件王玉霞亲手缝制的棉衣,然后才把那块怀表,挂在了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走出房间时,王玉霞还在原地等着他。
“走吧!”孙大成说道。
黄家大院门口,停着那辆缴获来的破卡车,因为没有油,早就沦为了姑娘们训练的道具。
孙大成径直走向马厩,牵出了那匹最高大健壮的黑马,开始熟练地套车。
马儿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团团的雾。
“大成,新年吉祥!”
黄仁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喝完了早茶,正准备回屋睡个回笼觉,却看见了院子里忙活的孙大成和一旁安静等待的王玉霞。
他是个聪明人,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七八分。这是王玉霞要回娘家,孙大成要当护卫。他也就没提唱戏的事,只是笑着拱了拱手,道了声吉祥。
“黄老爷,新年吉祥!”孙大成也停下手里的活,回了一礼。
从“黄爷爷”到“黄老爷”,称呼的改变,让黄仁贵心里微微一顿。他知道,孙大成这是在撇清那层莫须有的“孙女婿”关系了。他心里虽有些不是滋味,但脸上却没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正房里蹿了出来。是黄四郎。
他睡眼惺忪,显然也是刚起。一抬头,看见孙大成和那匹已经套好的马,脖子猛地一缩。
他想起了孙大成昨天的命令,过年不休,训练照旧。他看了一眼天色,知道自己迟了,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大院外面跑,嘴里还喊着:“我来了!我来了!”
那慌不择路的样子,逗得孙大成和黄仁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黄仁贵看着儿子飞奔而去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满意。想当初,这个点,就是拿棍子都撵不起来的混小子,现在下着雪的大年初一,居然自己就爬起来去训练了。
这一切,都是孙大成的功劳。
“孙贵!”黄仁贵朝管家喊了一声,“去,把库房里那两盒点心,两瓶好酒,还有那匹给少夫人备下的绸缎,都拿出来,给大成装车上。”
他走到孙大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请托:“大成啊,这些年,我这个当爹的,对玉霞多有亏欠。她爹娘那边,我更是没脸去见。这次你过去,替我给亲家带个好。就说,等开春路好走了,我一定亲自登门赔罪!”
王玉霞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到孙大成把马车套好,将黄仁贵准备的礼物一一放上车,她才提起自己的包裹,轻移莲步,走到了车边。
黄仁贵本想让柳姨娘身边的丫鬟跟着去,也好路上有个照应。
“不用了,老爷!”
王玉霞却开口拒绝了,“路上有孙大成就够了。”
她说完,便自己踩着车凳,坐进了车厢里。她想和孙大成有一次两个人的独处。在路上,她有些话,想跟他说。
孙大成朝黄仁贵拱了拱手,然后一跃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驾!”
他轻轻一抖缰绳,黑马迈开蹄子,拉着马车,缓缓驶出了黄家大院。
车轮压过厚厚的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在空旷的村道上,留下两道笔直而清晰的车辙印。
雪,还在下!
那两道车辙,很快就被新的雪花覆盖,但它们一直向前延伸,通向那白茫茫的杨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