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魔鬼！
可就是这个魔鬼，刚刚却把翠花吓回去，不让她回家伺候那个瘸子男人。
他的心思，复杂得让她看不透。
孙大成看着台阶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心里的烦躁，莫名地就消散了一些。
他朝前走了两步。
王玉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孙大成的脚步停住了。
他脸上的冰霜，忽然就融化了。
“天气有点冷，披上披风吧！”
孙大成的语气，毫无征兆地变得十分温柔，温柔得让王玉霞浑身不自在。
她愣住了。
前一秒，他还是那个发号施令、生杀予夺的魔鬼教官。
这一秒，他却像个……像个在关心自己妻子的丈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王玉霞的脸颊瞬间就烫了起来。
她冷着脸，从门边让开，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就往前走。
她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不想跟他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刚走两步，手臂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攥住。
“披上！”
孙大成一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他强行拉住了王玉霞，不由分说地将那件带着他体温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
王玉霞浑身一震。
她本是生着孙大成的气，可他这一声低吼，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霸道，还是让她心里莫名地一颤，有些惧怕。
她竟然真的就没再反抗，乖乖地任由他把披风系好。
披风很厚实，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味，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他这个男人的气息。
暖意，瞬间包裹了她。
可她的心，却更乱了。
孙大成松开了手，很自然地走在了她的身边，陪着她往黄家大院的方向走。
两人谁也不说话，默默地走在洒满清冷月光的小路上。
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
气氛，尴尬又暧昧。
王玉霞终于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不要下手这么狠？”
她还是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指责。
“你看这些姑娘，都才十几岁，一个个细皮嫩肉的。你今天把桃花打成那样，她可是你最佩服的尹其怀的女儿！你……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能不能循序渐进？能不能温柔点？”
孙大成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她。
“不能！”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冷得像冰。
“现在最紧迫的就是时间。你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外面有多乱。说不定明天，后天，就会有退败的残兵流勇，冲到村子里来抢劫和杀人！”
孙大成的声音，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到时候，他们会因为这些姑娘是女人，就对她们温柔点吗？”
王玉霞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这个世道，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是最廉价的猎物。
“我今天对她们狠一点，是为了让她们在战场上能活下来。妇人之仁，只会害了她们，也害了我们所有人！”
孙大成冷冷地说道。
随即，他忽然转过头，脸上那冰冷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突兀的笑容。
月光下，他的牙齿很白。
“怎么样？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很有意义？”
王玉霞彻底懵了。
她看着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脑子一片空白。
一会冷言冷语，一会又眉开眼笑。
这个男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他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难道真当成他的女人了？可以这样随意地切换态度，分享他的想法？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王玉霞的心。
她想点头，她不得不承认，教这些姑娘读书识字，让她找到了久违的价值感。
可是，她不能！
她狠狠地给了孙大成一个白眼，像是要撇清什么关系一样。
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猛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她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了！
她怕自己会陷入孙大成布下的圈套里。
她可是孙大成的丈母娘！
凭什么要穿上他送来的披风？凭什么要接受他的关怀？凭什么要听他解释他的内心世界？
这要是传在村子里，她还有脸见人吗？王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玉霞一路小跑，心乱如麻。
可是，心里又有另一种别样的滋味，在悄悄地蔓延。
这么多年了，自从丈夫去世后，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个男人，会担心她夜里冷，特意给她送来一件衣服。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惦记的感觉，陌生，却又带着一丝丝让她心慌的甜。
孙大成看着前面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顿时来了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