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的眼泪“啪嗒”掉在烟盒上,晕开片水渍。程野突然想起归墟河底那个戴着氧气罩的身影,原来不是幻觉。
“他一直都在。”林晚星把糖球塞进秦砚手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你长大呢。”
吃完饭走出饭馆,青海湖的风带着水汽扑过来,程野看见湖面上漂着圈淡淡的光晕,像谁撒了把碎金子。戴墨镜的大妈举着手机追过来,屏幕上是张刚拍的照片:湖中央浮着朵巨大的白莲花,花瓣上坐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正对着镜头挥手。
“这是什么特效啊?”大妈咋舌,“我手机可没装修图软件!”程野刚要说话,照片突然自动保存,再点开时,白莲花变成了普通的水波,只有姑娘的影子还留在湖面上,像层薄薄的雾。
“是秦晚星。”林晚星指着湖面,“她在跟咱们说再见呢。”
租车铺的胖老板把自行车推过来,车筐里的酸奶还剩半瓶,塑料盖上的奶皮没化,跟他们来时一模一样。“这车子你们骑了两天,算一天的钱。”老板笑得憨厚,“刚才有个白裙子姑娘替你们付过了,说你们帮她了个大忙。”
程野跨上自行车时,发现车座底下塞着包东西,打开是袋晒干的槐花瓣,用红绳系着,跟那棵歪脖子槐树上的红绳一个样。林晚星凑过来闻了闻,突然拽着他往西边跑:“快去老槐树那儿!说不定还能见到她!”
老槐树长在山坳里,树干歪歪扭扭的,果然缠着圈红绳。树下的格桑花开得正盛,花丛里埋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半块槐花香皂,跟程野手里的正好能拼上。
“她早就准备好了。”程野把两块香皂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知道咱们会来这儿找她。”香皂接触的瞬间,突然冒出阵白烟,等烟散了,两块香皂变成了块完整的,上面刻着朵格桑花,花心里嵌着颗小小的母矿碎块,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这是……”秦砚伸手想碰,被老头拦住:“母矿碎块认主,它现在跟着你们了。”老头望着槐树,突然叹了口气,“守河人的担子,总算能卸下来咯。”
林晚星抱着香皂罐蹲在树下,突然指着树干喊:“快看!”树皮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刻痕,是秦晚星清秀的字迹:明年槐花再开时,记得带格桑花来看我。
程野抬头,看见槐树枝桠间缠着的红绳在风里飘,像条细细的河。远处的青海湖波光粼粼,归墟河的暗流在湖底静静流淌,带着所有的记忆,往时间的尽头去了。
“走吧。”程野拉起林晚星,“该回家了。”
秦砚把铜烟盒揣进怀里,冲槐树挥了挥手:“明年我们还来,带最好的格桑花。”
老头站在原地没动,望着他们的背影喊:“路上小心!我在湖边开了家民宿,以后来就住这儿!管够炕锅羊肉!”
租来的自行车在湖边的小路上颠簸,林晚星的裙摆扫过路边的格桑花,惊起群蝴蝶。程野闻到她发间的槐花香,混着青海湖的水汽,甜得像刚化的糖。
“你说,秦晚星现在在做什么?”林晚星突然回头问,阳光洒在她脸上,睫毛上沾着的花粉亮晶晶的。
程野往前蹬了两圈,指着漫山遍野的花海笑:“在跟每朵花打招呼呢,告诉它们,今年的夏天,特别热闹。”
风穿过车铃,叮铃铃地响,像谁在远处笑。程野低头看了眼车筐里的香皂罐,碎块在阳光下闪了闪,映出片小小的星空——跟石壁上的星图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所有的星星都亮着,再也没有暗下去。
湖面上的光晕越来越淡,最后融进粼粼的波光里。归墟河的门关上了,但那些没说出口的再见,都藏在了格桑花的花瓣里,藏在了槐花香的余韵里,藏在每个寻常日子的缝隙里,等着被风吹起,落在某个人的肩头,轻轻说一句: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