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抬起手腕,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语气轻快,“既然是你‘顺手’买的,那不戴好像有点浪费了。”
她故意加重了“顺手”两个字,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江熠阳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落在她纤细手腕上的那条链子上。他的视线在那枚小小的太阳上停留了好几秒,紧绷的下颌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
虽然他还是没说话,也没有明显的笑容,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和闷气仿佛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满足和缓和。
他甚至几不可察地、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地认可她的决定——嗯,戴着挺好。
然后,他迅速移开目光,假装看向别处,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弧度,到底还是没能完全隐藏住。
黄媛媛看着他明明满意得不行、却还要强装淡定看向别处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这时,江熠阳似乎又暗自挣扎了一下,眼神飘忽地扫过她腕间的手链,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生硬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那个手链……”他顿了顿,仿佛在确认措辞,“……防水的。”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反应,又立刻补充道,语速加快了些,像是要赶紧完成一项任务,
“洗澡不用摘。”
说完这几个字,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立刻紧闭嘴唇,下颌线又重新微微绷紧,视线牢牢锁死在远处的一棵树上,仿佛刚才那句突兀的“使用说明”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黄媛媛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要装作随口一提的别扭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她故意抬起手腕,轻轻晃了晃,链子上的小太阳在晨光下闪烁了一下。
“知道了,防水,洗澡不用摘。”她重复着他的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揶揄,“谢谢你的贴心提示?”
江熠阳的耳根又微微泛红,他梗着脖子,目光死死盯着那棵无辜的树,仿佛能从中研究出什么惊天定律似的,完全不敢看她。
黄媛媛笑了一会儿,才慢慢收起玩笑的神色,看着他依旧紧绷的侧脸,轻声问道“所以,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她特意加重了“安排”两个字,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江熠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沉默着,目光依旧没有从树上移开,只是幅度极小地、快速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人。
黄媛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柔软又泛了上来。她等了几秒,见他确实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与远处的树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便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她语气轻松地说道,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既然没别的安排,那,我咖啡也喝完了,手链也收到了,”她晃了晃手腕,“我就先回寝室了?还这么早你也回去休息吧。”
黄媛媛说完,对他笑了笑,转身作势便要离开。
就在她脚步刚迈出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吹散的声响,像是急促吸气又硬生生卡住的声音。
黄媛媛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江熠阳还站在原地,但姿势变得更加僵硬了。他看着她,嘴唇抿得发白,那双总是藏着锐利或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竟翻涌着一种近乎焦急的挣扎。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指尖微微颤抖,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
他明显是有话想说,有什么东西迫切地堵在喉咙口,却又被他那该死的别扭和笨拙死死按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副欲言又止、进退两难的模样,像是被困在原地的小兽,看得人都替他着急。
黄媛媛看着他这副反复扭捏、自我折磨的样子,心里那点无奈彻底化成了柔软的叹息。她重新走回到他面前,仰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他紧绷的脸上。
“江熠阳,”黄媛媛叫他的名字,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她顿了顿,给他反应的时间,见他只是瞳孔微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便继续轻声引导,
“没关系的,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黄媛媛的声音轻柔,带着无限的耐心,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江熠阳紧绷的神经上。
江熠阳像是被这温和的态度蛊惑,又像是终于在与内心那巨大阻力的拉扯中,艰难地赢得了一寸阵地。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又急又短,仿佛缺氧已久。目光不再闪躲,而是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专注,看向黄媛媛。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嘴唇翕动,却只发出一点气音。半晌,那几个字才极其艰难地、几乎是破碎地从他齿缝间挤出来,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社交……太多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耗尽了力气,需要再次积蓄勇气,才又补充了半句,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和退缩。
“有点……不想面对。”
说完这几个字,他像是彻底脱力般,肩膀微微垮塌下去一点,但眼神却依旧紧紧锁着黄媛媛,里面混杂着忐忑、窘迫,以及一丝说出实话后如释重负却又更加不安的复杂情绪。
西瓜在黄媛媛的衣领里急得直挠爪子,小脑袋探出来,黑豆眼里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宿主大人?他这啥意思啊?嫌我们吵到他了?刚才不是他自己先来找我们的吗?这人也太难懂了吧!逻辑呢?”
黄媛媛没有理会西瓜在她耳边的疯狂吐槽。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江熠阳脸上,落在他那双局促不安、却努力保持与她对视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不耐烦,更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过于直白的、近乎笨拙的坦诚。
黄媛媛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黄媛媛的心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黄媛媛没有点破他话里更深层的含义,也没有追问“社交”具体指什么。只是看着他因为说出这句话而更加紧绷、几乎快要原地蒸发的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温柔。
“嗯,我知道了。”黄媛媛轻声应道。“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像是一剂舒缓剂,江熠阳紧绷到极致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他极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江熠阳再次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下,算是回应。虽然依旧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周身那种快要爆炸般的紧张感,已然消退了不少。
空气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但这次的安静不再那么令人窒息。然而,江熠阳似乎并未完全平静,他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蜷缩着,目光低垂,像是在进行着另一场更加艰难的内部斗争。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用一种几乎被风吹散、细微到极致、还带着明显颤音的气声,极其快速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可以……抱一下吗?”
这句话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安静的清晨。
“吱嗷——!!!” 黄媛媛口袋里的西瓜瞬间彻底炸毛,整只鼠像颗小炮弹一样弹射起来,银灰色的绒毛根根直立,黑豆眼瞪得溜圆,用小爪子指着江熠阳,尖细的声音都劈了叉,“抱、抱一下?!宿主大人!他他他……他是不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吗这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黄媛媛也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熠阳这是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