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开启的瞬间，毕清嫣还有些局促。她穿着夏沐给她买的一身素净棉麻衣衫，洗得干干净净，倒比那破道袍体面多了。背景就是夏沐家的小客厅，简单收拾过，倒也清爽。
夏沐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后台，小声提醒：“清嫣，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就像平时聊天那样。”
毕清嫣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平和：“贫道清瞳，见过诸位。”
直播间的人数还很少，只有几十个，大多是夏沐之前在自己社交账号上吆喝来的朋友。
【来了来了！沐沐的神秘朋友！】
【贫道？这称呼有点意思，spy吗？】
【看着不像啊，气质挺特别的。】
【是要算命吗？我先来试试水？】
【楼上的，别迷信了，估计是搞噱头呢。】
弹幕滚动得不快，毕清嫣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昵称和言论，有些不解，但并未显露。她按照夏沐教的，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评论框：“今日开此直播间，意在结缘。凡有缘者，贫道可为其卜问一二。心不诚者，勿扰。”
【哟，还挺有范儿。】
【怎么算啊？要钱吗？】
【我先来！主播看看我，最近是不是犯水逆，干啥啥不顺！】一个叫“倒霉蛋本蛋”的用户发了条弹幕，还附带了一个哭丧脸的表情包。
毕清嫣的目光在“倒霉蛋本蛋”这个Id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对方的头像——一个卡通的黑色小猫。她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像是在掐算什么。片刻后，她开口道：“这位‘倒霉蛋本蛋’朋友，你并非犯水逆。你家中西南方，近日是否有破损的瓷器？”
弹幕顿了一下。
【？？？西南方？瓷器？】
【倒霉蛋，快去看看！】
“倒霉蛋本蛋”似乎也愣了，过了好几秒才发来一条：【等一下，我去看看！】
直播间的人数不知不觉涨到了一百多，大家都在等结果。
“怎么回事啊，上来就问这个？”夏沐也有些紧张，凑到毕清嫣耳边小声问。
毕清嫣淡淡道：“他命盘里带‘土’，西南属土，瓷器亦属土。破损之物，引动煞气，滞其气运，故而诸事不顺。”
夏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倒霉蛋本蛋”的消息才再次弹出，带着一连串的惊叹号：【卧槽！！！真的！！！我家西南角那个架子上，我妈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小花瓶，碎片没清干净，还有点碴儿在那儿！我之前都没注意！】
这条弹幕一出，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准？】
【不会是托吧？沐沐找的托？】
【不像啊，倒霉蛋是我现实朋友，他确实最近倒霉得很，丢了钱包还摔了跤。】
【有点东西啊！主播再算算我！】
【我我我！我先来的！】
人数开始快速上涨，很快突破了五百。
毕清嫣神色未变，对“倒霉蛋本蛋”说：“将碎片彻底清理干净，用盐水擦拭该处，再放一小盆绿植即可化解。”
【收到！谢谢大师！我这就去弄！等我好消息！】“倒霉蛋本蛋”立刻回复，还刷了一个小小的礼物，价值几块钱。
这是直播间的第一份“香火钱”。夏沐眼睛一亮，捅了捅毕清嫣：“有人给你送礼物了！”
毕清嫣看了一眼那个闪烁的小图标，微微点头：“多谢。”
【大师！看看我！我最近总失眠，是不是撞邪了？】一个叫“熬夜冠军”的用户发来了弹幕。
毕清嫣看向那个Id，又看了看对方的头像，是一片漆黑。她沉吟片刻：“你并非撞邪，是思虑过重，肝火旺盛。但你床头右侧，是否有一面镜子？”
【？？？镜子？我看看……还真有！我妈说放镜子方便，我就一直放那儿了。】
“镜为光煞，夜间阴气重，镜光反射，扰人神魂，自然难安。”毕清嫣道，“将镜子移开，睡前喝杯温牛奶，数日便好。”
【真的假的？我今晚就试试！】
【哇！这个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我奶奶也说过床头不能放镜子。】
【这不是常识吗？不过能准确说出人家床头有镜子，有点东西啊。】
【我不信！这都是蒙的！大师，你算算我明天会不会中彩票？】一个叫“暴富梦”的用户明显带着挑衅。
毕清嫣瞥了一眼那个Id，淡淡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阁下近期财运平平，并无横财之相，还是踏实度日为好。”
【哈哈哈！被怼了吧！】
【大师说话还挺直接。】
【我觉得说得对，彩票哪能说中就中。】
“暴富梦”似乎有点悻悻然，没再说话。
接下来，毕清嫣又回答了几个问题。有问学业的，她指出对方心浮气躁，需静心方能进步；有问感情的，她点出对方身边有烂桃花，需果断斩断；有问家人健康的，她则说无碍，只是小疾，注意调养即可。
她的回答都很简洁，直指核心，不带多余的废话，而且往往能说出一些提问者未曾言明的细节，让弹幕一片惊叹。
【绝了！我刚才问我女朋友是不是真心对我，大师说她最近有笔不小的开销瞒着我，让我留意。我刚去看她手机账单（她允许我看的），还真有一笔五千多的支出，没跟我说过！】
【楼上的，赶紧问问清楚啊！】
【大师太神了！关注了关注了！】
【我要给大师刷礼物！求大师看看我家孩子，总哭闹！】
一个小时的直播下来，直播间的人数峰值竟然冲到了三千多，关注也涨了好几百。礼物虽然大多是几块钱的小礼物，但积少成多，也有了一百多块的收入。
夏沐激动得脸都红了：“清嫣！你太厉害了！你看，好多人都信你了！”
毕清嫣关掉直播，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她对数字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这似乎是个好兆头。“只是尽我所能，结些善缘。”
正说着，夏沐的手机响了，是“倒霉蛋本蛋”发来的消息：“沐沐！太神了！我把碎片清理了，放了盆多肉，现在感觉心里都敞亮多了！刚才居然困了，我去睡一觉试试！太感谢你朋友了！”
夏沐把消息给毕清嫣看，毕清嫣微微一笑：“能帮到他就好。”
这次直播的效果远超预期。夏沐看着后台的关注数，眼睛亮晶晶的：“清嫣，你看，这直播真的能行！以后我们每天播一会儿，肯定能帮到更多人，你也能赚到钱了！”
毕清嫣点头：“全凭夏沐安排。”她对现代社会的这些运作方式仍不熟悉，夏沐愿意帮她，她很感激。
接下来的几天，毕清嫣每天固定直播两小时。她的名气在小范围内渐渐传开了。有人将她直播算命的片段剪辑下来发到其他平台，标题耸动，比如“震惊！美女道长在线算命，句句精准！”“不信玄学？看完这个直播你就信了！”
这些视频虽然引来了一些争议和质疑，但也为直播间带来了更多流量。毕清嫣的直播间人数稳步上涨，很快就稳定在万人左右。
当然，质疑声也从未停止。
【肯定是提前串通好的托儿！】
【搞封建迷信，平台不管管吗？】
【装神弄鬼的，看着就讨厌。】
【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厉害，敢不敢算算我？】
面对这些负面评论，毕清嫣从不辩解。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弹幕，遇到有缘人，便开口指点几句；遇到恶意挑衅的，便直接无视。夏沐则会在旁边默默举报一些过于恶毒的言论，维护着直播间的秩序。
这天直播，一个叫“哭泣的玫瑰”的用户引起了毕清嫣的注意。她的头像一片灰暗，弹幕也透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大师……我活着还有意思吗？】
毕清嫣心头一动，看向这个Id：“姑娘，何事如此想不开？”
【我……我老公出轨了，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还有个三岁的孩子要养……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弹幕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带着哭腔。
直播间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姐妹儿，别想不开啊！为了孩子也得撑下去！】
【这种渣男！太不是东西了！】
【大师，快帮帮她吧！】
毕清嫣沉默片刻，问道：“姑娘生辰几何？”
“哭泣的玫瑰”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毕清嫣掐指一算，眉头微蹙：“姑娘命盘虽有波折，但并非绝境。你命带贵人，近日便会出现。且你夫君所欠之债，并非正道之财，他很快便会自食恶果。”
【贵人？真的假的？她都这样了，哪来的贵人？】
【大师，你别安慰她了，说点实际的吧。】
【就是，这时候说这些虚无缥缈的，有用吗？】
“哭泣的玫瑰”也回复：【贵人……谁会帮我啊……我亲戚朋友都躲着我……】
毕清嫣语气肯定：“此人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近日会因一件小事与你重逢。他能为你指点迷津，助你渡过难关。姑娘，万不可轻言放弃，你尚有子女需抚养，此乃你的责任，亦是你的牵挂。”
她顿了顿，又道：“你家中阳台东南角，是否有一株枯萎的月季？”
【……有……那是我以前最喜欢的花，自从出事以后，就没心思管它了，早就枯了……】
“明日将其拔除，深埋于土，再种上一株向日葵。向日葵向阳而生，亦能为你带来一线生机与希望。”毕清嫣缓缓道，“心若向阳，何惧风霜？”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让直播间的许多人都安静了下来。
【心若向阳，何惧风霜……说得真好。】
【姐妹，听大师的，别放弃！】
【是啊，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着！】
“哭泣的玫瑰”没有再发弹幕，但毕清嫣能感觉到，那股绝望的气息似乎淡了一些。
直播结束后，夏沐叹了口气：“那个‘哭泣的玫瑰’好可怜啊，希望她能挺过去。”
毕清嫣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天道循环，自有生机。她命不该绝，只是一时困于迷障。”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姑娘虽然命途多舛，但命盘深处尚有一丝韧性，只要熬过这一劫，未来虽不说大富大贵，安稳度日还是可以的。
而毕清嫣不知道的是，她这句“心若向阳，何惧风霜”，被很多观众截图保存了下来。在后来的日子里，这句话支撑着不少人走过了人生的低谷。
她的直播间，也渐渐有了一个温暖的名字——“清瞳观”。大家相信，在这里，能找到一丝方向，一点慰藉。
直播的收入渐渐稳定下来，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足够毕清嫣和夏沐两人的日常开销了。毕清嫣对物质要求不高，夏沐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两人相处得越发融洽。
夏沐教毕清嫣用智能手机，教她看新闻，了解这个时代。毕清嫣也教夏沐一些简单的吐纳法门，让她平日里可以强身健体，缓解工作带来的疲惫。
这天晚上，两人刚看完一部老电影，准备休息，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敲门，实在有些反常。夏沐吓了一跳，走到门边，小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慌乱又带着哭腔的声音：“请问……是清瞳大师住在这里吗？我是从直播间来的，我叫‘拼命三郎’，求您救救我女儿！求求您了！”
毕清嫣和夏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拼命三郎”这个Id，毕清嫣有点印象，是直播间的一个常客，偶尔会问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毕清嫣也指点过他几句。
毕清嫣示意夏沐开门。门一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就跌了进来，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满是焦虑和恐惧，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她快不行了！”男人一看到毕清嫣，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先生请起，有话慢慢说。”毕清嫣扶起他，语气沉稳，“令爱究竟发生了何事？”
男人名叫张强，是做建材生意的。他女儿今年五岁，名叫琪琪，前几天突然就病了，高烧不退，说胡话，还总是指着空荡荡的墙角哭，说那里有个“穿黑衣服的老爷爷”。
张强带着女儿去了好几家大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却查不出任何问题。医生只说是病毒性感冒，开了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琪琪的情况越来越差，眼神涣散，几乎不认得人了。
就在张强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想起了毕清嫣的直播间。他之前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偶尔看看，并没有真的当回事。但现在，女儿的病实在蹊跷，医院又查不出原因，他走投无路，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照直播间里夏沐偶尔透露的大概地址，找了过来。
“大师，我知道这很唐突，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张强哭着说，“琪琪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昏睡，还时不时抽搐，我感觉她……她快撑不住了！求您发发慈悲，去看看她吧！”
毕清嫣眉头微蹙，从张强身上，她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阴气，虽然不重，但却带着一种阴冷的恶意。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疾病。
“夏沐，取我的罗盘和符袋。”毕清嫣当机立断。
夏沐虽然害怕，但也知道事情紧急，赶紧跑去毕清嫣的房间，把她平日里用的罗盘和一个装着符箓的小布袋拿了过来。这些东西，都是毕清嫣根据记忆，用夏沐买的黄纸朱砂画的。
毕清嫣接过东西，对张强说：“带路。”
张强感激涕零，连声道谢，立刻带着毕清嫣和夏沐下楼。他开了一辆看起来很气派的SUV，但此刻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还是毕清嫣让夏沐坐在副驾驶，帮他导航，才勉强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张强断断续续地说着琪琪生病前后的事情。琪琪一直很健康活泼，没什么异常。直到三天前，他带琪琪去郊区的一个游乐场玩，回来之后，琪琪就开始不对劲了。
“游乐场？”毕清嫣问道，“那个游乐场有什么特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