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脚步声(1 / 2)

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三天,物业说要等周末才能修。青禾攥着钥匙站在三楼拐角时,手机电筒的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晃出狰狞的影子,像无数只细长的手指正顺着瓷砖缝往外爬。

她住的这栋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七层高的建筑在九十年代末算是这片区域的“豪宅”,但如今墙皮剥落的楼道里总飘着股潮湿的霉味,尤其到了梅雨季,连带着楼梯转角的窗户都像蒙了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白雾。

“咔哒”一声,防盗门被拧开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咚”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楼梯上没站稳,鞋底蹭过水泥地的摩擦声顺着楼道蔓延过来。青禾猛地回头,手机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掉漆的木门上微微发颤。

“肯定是听错了。”她喃喃自语着反手带上门,三道锁舌弹出的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些许寒意,但她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像有谁正站在门外,隔着门板往里窥探。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半个月了。

青禾是三个月前搬来的,作为自由插画师,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赶稿。这套一居室是朋友白宛儿介绍的,租金便宜,离市中心又近,唯一的缺点就是楼里住户不多,晚上格外安静。

最初听到脚步声是在某个深夜。她正对着电脑赶一个儿童绘本的稿子,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突然被一阵规律的“踏、踏、踏”声打断。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由远及近,沉重又黏腻,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路。

她当时没太在意,只当是晚归的邻居。可那脚步声在经过她门口时突然停了,紧接着是几秒死寂,然后便彻底消失,连下楼的声音都没有。

“奇怪。”青禾皱着眉戴上耳机,试图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屏幕上。但那天夜里,那脚步声又来了三次,每次都精准地停在她门口,仿佛门外站着一个沉默的窥视者。

第二天她问了白宛儿,对方在电话那头笑她神经过敏:“那栋楼里住的都是老街坊,最晚十点就没人出门了,再说你住三楼,谁会大半夜在你门口晃悠?”

话虽如此,青禾心里还是打了个结。她开始留意楼道里的动静,甚至特意在门口放了个小小的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对着走廊。可连续几天下来,监控画面里除了白天偶尔经过的保洁阿姨,什么都没有。

直到第七天晚上,雨下得比往常都大。青禾被尿意憋醒,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格外清晰,沉重的鞋底踩在积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是拖着满身的泥水在移动。

她屏住呼吸贴在门后,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门口的瞬间,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双湿漉漉的鞋尖正对着猫眼的位置。

几秒钟的死寂后,脚步声没有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轻微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弯腰,用手指在门板上慢慢划过。青禾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衣架,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很久,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青禾才敢挪到门边。她深吸一口气,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里空无一人,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

她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目光却突然被地板上的东西攫住了。

那是一串脚印。

从楼梯口的方向延伸过来,湿漉漉的,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每一步的间距都很小,像是走路的人步伐踉跄。而脚印的尽头,就在她的门垫前。

青禾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明明记得今天天气预报说没雨,而且监控画面里一整天都没人经过,这串脚印是从哪儿来的?

她盯着那串脚印看了很久,突然发现最靠近门的那个脚印边缘,有一小片水渍正顺着门缝往里渗。水渍的形状很奇怪,边缘不规则,中间微微凸起,像是……像是有人把湿漉漉的手掌按在了门上,而掌心的水正慢慢透过门板的缝隙渗进来。

“啊!”青禾吓得后退半步,背脊撞到冰冷的墙壁。她慌忙去摸玄关的灯开关,指尖却在颤抖中屡次打滑。

灯光亮起的瞬间,门外的走廊依旧空无一人,但那串脚印却像是活过来一般,在暖黄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水光。她死死盯着门缝,那片水渍还在缓慢地扩散,形状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一只摊开的手掌,五指的轮廓正沿着木门的纹理一点点蔓延。

“谁在外面?”她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那天晚上,青禾几乎没合眼。她把所有的灯都开着,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每一次窗外的风吹动树叶,每一次雨点敲打玻璃,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天亮后,她第一时间冲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里干干净净,别说脚印了,连一丝水渍都没有,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她的噩梦。

“一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却在开门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河底淤泥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门把手上。

她立刻给白宛儿打了电话,语气急促地描述了昨晚的经历。电话那头的白宛儿沉默了片刻,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青禾,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之前住你那间房的人吗?”

“记得,你说她是个老太太,去年冬天走的。”

“嗯,是走了,但不是正常去世。”白宛儿的声音压得很低,“老太太有个儿子,小时候在附近的河里淹死了,从那以后她就精神不太正常,总说儿子每晚都来找她。去年冬天她在浴室滑倒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据说……发现她的时候,浴室的地漏里堵满了湿泥,地上全是带水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浴缸边。”

青禾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浴室、湿泥、脚印……这些词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想起了昨晚那片手掌形状的水渍。

“宛儿,你……你怎么不早说?”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怕你忌讳这些才没说的,而且老太太人很好,平时邻里和睦的,谁也没把她的话当真。”白宛儿叹了口气,“要不你先搬去我那儿住几天?我这周末有空,陪你一起回来收拾东西。”

青禾咬着唇沉默了。她不是不害怕,但手头的稿子下周就要交,违约的话要赔一大笔钱。她犹豫了片刻,低声说:“再给我三天时间,稿子交了我就搬。”

挂了电话,她在网上买了桃木挂件和驱邪的符咒,又找物业换了门锁。看着门上贴得歪歪扭扭的符咒,她稍微安心了些,抱着电脑躲进卧室,打算争分夺秒赶完稿子。

可接下来的两天,脚步声非但没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频繁。有时是在她吃饭时,有时是在她洗澡时,甚至有一次她正在客厅画画,那“踏、踏”声突然在门外响起,吓得她手里的画笔都掉在了地上。

她不敢再看猫眼,只能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用衣柜堵住门,耳朵却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那股淡淡的腥气也越来越浓,尤其到了晚上,像是有一条发臭的河正顺着门缝往屋里灌。

第三天晚上,稿子终于接近尾声。青禾揉着酸涩的眼睛起身去倒水,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门外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珠正从什么东西上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声音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沉重、黏腻,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步一步靠近门口。

这次,脚步声没有停下。

青禾听见门把手动了。

“咔哒、咔哒”,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眼睁睁看着门锁的旋钮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往左转。

“不……不可能……”她失声尖叫,转身就往卧室跑。可刚跑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防盗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水草混合着淤泥的气息。青禾猛地回头,只见玄关的地板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正从门口往里延伸,水印在瓷砖上晕开,泛着诡异的光泽。

而脚印的尽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