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午夜镜像(2 / 2)

“陆先生刚才还打电话来,说买了小迪爱吃的草莓蛋糕,一会儿就到。”护士没话找话地说着,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镜子上。那面雕花镜不知何时被带来了病房,紫檀木镜框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镜子真漂亮,是您带来的吗?”

程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镜子,嘴角的笑容深了些:“嗯,一位朋友送的。”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摆成一朵花的形状,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常年握手术刀的兽医,“说能带来好运。”

护士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出病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镜中的景象——镜面里的“程墨”正低头看着苹果,嘴角勾起的弧度比现实中更深,左眼角的痣在镜中变成了右眼尾,像颗滴落在玻璃上的血珠。

病房门合上的瞬间,病床上的小迪轻轻动了动。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直直地看向床头柜的镜子。

“哥?”小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让背对着她的程墨身体一僵。

程墨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醒了?饿不饿?刚削了苹果。”

小迪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左眼角:“哥,你的痣怎么长错地方了?”

程墨拿起一块苹果递过去,手指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傻丫头,睡糊涂了吧?哥哪有痣。”

小迪没接苹果,突然指着镜子尖叫起来:“镜子!镜子里的人不是你!”

程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顺着小迪的手指看向镜面,镜中的“自己”正缓缓抬起头,露出和小迪一模一样的右眼尾的痣,嘴角的笑容诡异而冰冷。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陆丰拎着蛋糕冲进来:“小迪怎么了?”他看到床上的女孩脸色惨白,指着镜子瑟瑟发抖,而程墨站在原地,左眼角的痣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老程,你……”陆丰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走廊碰到耿嘉烨,那个瞎了只眼的老人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镜花水月,偷天换日,七日之后,主客易位。

当时他以为是胡言乱语,现在才看清程墨的左手手腕——那里光洁如新,没有他上周摔倒时留下的疤痕。

程墨缓缓转过头,左眼角的痣突然渗出一滴血珠。他的嘴角向上弯起,露出和镜中人一样诡异的笑容:“陆丰,你来得正好。”声音里的甜美越来越浓,像融化的蜜糖,“小迪好了,我该带‘程墨’回家了。”

镜子里的人影突然动了。镜中的“程墨”抬起手,对着陆丰做出口型:救我。

陆丰的心脏骤然停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视频里的程墨看起来不对劲——那不是疲惫,是被困在躯壳里的绝望。

床头柜上的镜子突然开始发烫,紫檀木镜框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眼泪一样滴落在苹果块上。病床上的小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和镜中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交易还没完成呢。”程墨(或者说,占据了程墨身体的“它”)轻笑着说,左眼角的痣越来越红,“用一个灵魂,换另一个灵魂,很公平,不是吗?”

陆丰猛地扑过去想抢镜子,却被程墨轻易推开。他撞在墙上,眼睁睁看着镜中的人影开始扭曲,程墨的身体也随之抽搐起来,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躯壳。

“耿嘉烨!”陆丰突然想起那个老人的名字,嘶吼着,“你说过有办法逆转的!”

程墨的身体顿了顿,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笑声:“那个老东西?他早就被封提嘉换了眼睛,现在不过是面镜子的容器罢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以为他的白翳是天生的?那是被镜子吞噬一半的灵魂啊。”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封提嘉穿着白大褂走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走到程墨身边,轻轻按住他抽搐的肩膀,“交易完成,该把‘货’收回来了。”

陆丰这才注意到,封提嘉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和程墨同款的黑色腕表,表盘上的裂痕与记忆中程墨摔的那道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陆丰的声音在发抖。

封提嘉笑了笑,摘下眼镜擦了擦:“我?我是镜子的看守人啊。”他的左眼在镜片后闪了闪,浑浊的白翳一闪而过,“就像耿嘉烨,就像……未来的你。”

程墨的抽搐突然停止了。他缓缓抬起头,左眼角的痣消失了,眼神变得空洞而陌生。他看向镜子,镜中的人影也在看着他,嘴角的诡异笑容渐渐褪去,露出和小迪如出一辙的茫然。

“哥?”镜中的人影开口了,声音带着程墨原本的低沉,却充满了困惑,“我怎么在里面?”

病床上的小迪停止了咳嗽,脸色慢慢恢复红润。她看着程墨,又看看镜子,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哥!那是我哥!”

封提嘉拿起镜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好了,该走了。”他对程墨(占据躯壳的“它”)说,“新的容器已经找到,耿嘉烨可以休息了。”

程墨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时,脚步轻快得像个孩子。经过陆丰身边时,他(或者说“它”)轻声说:“别想着找我们,你找不到的。”左眼角,那颗属于小迪的痣再次浮现,“对了,小迪的病好了,但她会慢慢忘记程墨这个人,很公平,不是吗?”

陆丰看着他们离开,怀里紧紧抱着痛哭的小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封提嘉最后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当他开始寻找真相时,就已经成了下一个目标。

三个月后,陆丰在古董街的拐角找到了那家“耿记”店铺。

木门依旧吱呀作响,柜台后的老人换成了封提嘉。他穿着藏青色的对襟衫,左眼蒙着层白翳,正在擦拭一面雕花镜。看到陆丰进来,他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想买点什么?”

陆丰的目光落在那面镜子上,紫檀木镜框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我想做个交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用我的灵魂,换程墨回来。”

封提嘉笑了,左眼角的白翳闪了闪:“很公平的交易。”他把镜子推过来,镜面光滑如洗,映出陆丰模糊的轮廓,“午夜别照镜,除非你想和‘自己’做交易。”

陆丰拿起镜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时,突然想起程墨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的内容。当时他说:“小迪的主治医生姓封,叫封提嘉,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像‘封题记’?”

那时他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明白,有些名字,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镜面里的人影动了动,嘴角向上弯起,露出和陆丰一模一样的笑容。

交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