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生愣住了。他确实是在店里买的沙子,当时老头不在,是个年轻伙计帮他装的袋。
这海沙不能用啊...老头压低声音,前几年有个女的,在我这买了海沙回去,没过半个月,家里鱼缸里的鱼全疯了,半夜撞缸跟敲鼓似的,后来那女的...老头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听说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了,捞上来的时候,肚子里全是这种海沙。
楚涵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女的住在哪?
老头摇摇头:记不清了,好像是老城区那边。你赶紧把沙子扔了,鱼也别要了,用盐水把缸泡三天三夜,说不定还能镇住。
从市场回来,楚涵生绕去了老城区。他拿着海沙的样品,在巷子里转了半天,终于在个修鞋摊前问到了线索。
这沙啊,前几年护城河清淤的时候挖出来的,修鞋的老头敲着钉子,当时好多人去捡,说里面有珍珠,结果后来出了怪事,晚上总有人听见河里有鱼叫,跟小孩哭似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旧楼:三楼住的那个姓莫的姑娘,当时捡了最多,后来突然就搬走了,听说走的时候大半夜的,拖着个黑色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拖得老响。
楚涵生抬头看向那栋楼,墙皮剥落的墙面上,三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是深灰色的,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楼道里弥漫着霉味,楼梯扶手积着层厚灰。三楼的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客厅中央摆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鱼缸,里面没有鱼,只有半缸海沙。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沙面上有层细密的波纹,像是有东西在底下呼吸。
楚涵生走近鱼缸,突然听到细微的声。他盯着沙面,看到无数根透明的线正从沙里钻出来,在空气中扭动着,尖端闪烁着寒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白宛儿。
涵生,我在你家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带着种含混的回音,你鱼缸里的鱼好可爱啊,它们让我把这个给你...
楚涵生猛地回头,手机里传来水流声,还有白宛儿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尖,最后变成了金鱼吐泡泡的声音。
他疯了似的往家跑,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迅速熄灭,在墙上投下他扭曲的影子。
打开家门时,客厅里一片狼藉。鱼缸倒在地上,水流了满地,海沙混着玻璃碎片铺了层。白宛儿不在,只有三条金鱼在积水里扑腾,眼睛里的白雾已经蔓延到了眼眶外。
楚涵生突然注意到,积水里有东西在动。无数根透明的线从沙粒中钻出来,顺着水流往他脚边爬。他看到线的另一端,在墙根的阴影里,有团灰黑色的东西正在蠕动,那形状像条被剥了皮的鱼,却长着密密麻麻的脚,每只脚上都挂着片红膜。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它们说还差最后三片鳞。
楚涵生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不知何时,脚踝上已经缠了根透明的线,尖端刺破皮肤,正往肉里钻。他感觉一阵钻心的痒,低头去看,那线的末端,挂着片刚从他腿上剥下来的皮肤,泛着和红膜一样的光泽。
鱼缸里的金鱼突然集体翻了肚皮。楚涵生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白宛儿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她的肚子鼓鼓的,透过薄薄的衬衫,能看到无数根线在皮肤下游动。
涵生,它们说...白宛儿缓缓转过身,她的眼睛里覆盖着厚厚的白雾,现在,轮到你了。
那天下午,邻居报了警。楚涵生的家里没有打斗痕迹,只有满地的海沙和摔碎的鱼缸。三条金鱼死在了积水里,肚子被剖开,里面塞满了人类的皮肤组织。
警察在卧室的衣柜里找到了楚涵生,他蜷缩在角落,眼睛里蒙着层白雾,嘴里不断念叨着三点了,该回去了。他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过,每道伤口里都嵌着片海沙。
白宛儿失踪了。有人说在凌晨三点的护城河边看到过她,她拖着个黑色行李箱,箱子里传出的响声,像有鱼在里面游动。
一周后,楚涵生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监控显示,他一路狂奔到护城河,纵身跳了下去。打捞队找了三天三夜,只在河底的淤泥里发现了个空鱼缸,里面铺着层海沙,沙面上,三条金鱼正肚皮朝上漂着,眼睛里的白雾,在幽暗的河水中闪着光。
而那个鱼缸,和楚涵生家里的一模一样。